梁婉茹第二日起床的时候,便知自己今日要有一番忙碌。
之前几天为了避开云景熙,她一直卧病在床,连带着这宫中的嫔御谁也没有见过。如今她与云景熙之间矛盾冰释,也就再没有理由躲着了。
何况,那是在凤仪宫的事情,还得一一掰扯明白。
小荷为她梳头的时候见她面色依旧苍白,建议道:“娘娘若是不想见人,奴婢去回了她们便是。反正陛下也希望娘娘您好生歇着。”
梁婉茹摇摇头,“不用。早晚都是要见的,我若一味躲着,倒先露怯了。”看看自己的脸颊,“你给我多扑一点胭脂,看上去气色好一些。”
“诺。”
果如梁婉茹所料,今日毓秀殿来的人实在不少,除了皇后身子不适,叫得上名儿的宫嫔几乎全部到了。
她在小荷的搀扶下在上座坐下,含笑道:“多日不见诸位姐妹,大家可好?”
薄才人率先笑道:“臣妾一切安好。前几日听说娘娘有了身孕,臣妾心中实在欢喜,一早就想来看娘娘。奈何陛下下了禁令,说娘娘身子不好,不许我们打扰。臣妾没法子,只好忍着了。”神情关怀,“娘娘现在可大好了?”
“已然无恙了。”梁婉茹道,“本宫不过是受了一点惊吓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
“那就好。”薄才人喜形于色。
贤妃笑睨一眼梁婉茹,“怜妃这喜讯来得真是让人惊讶,本宫初初听到时,还以为是讹传呢!”
淑妃挑眉,接过话头,“可不是,尤其是在发生凤仪宫的事情之后。”
“本宫还说呢,这宫里怎么会有女子不愿意有孕的,怜妃当日倒真是惊世骇俗。不过既然你明明是愿意怀孕的,又说那番话做什么?打算戏弄谁?”
淑妃这话是在暗示梁婉茹耍手段迷惑圣心了。以退为进,故意说那番话惹陛下发怒,再爆出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情,前后落差之下,好让陛下怜惜内疚。
梁婉茹迎上她讽刺的目光,淡淡一笑,“本宫前阵子与陛下有点误会,那一日是在与他怄气。避子汤一事确是本宫做得不妥,也与陛下好好说道了,陛下也体谅本宫惯常体弱,一时的不得已而为之。”
淑妃没料到她不仅没有否认,反而坦然承认了。不过与她的指责略有出入的是,梁婉茹承认自己说出那番话是故意的,但目的却不是淑妃所说的为了邀宠,而是在和陛下怄气。
怄气?
听她这语气,全然不是一个妾妃对待君王的态度,而是一对两情相悦的男女在彼此使性子。
淑妃银牙紧咬,心头好不容易平抑下去的恨意再次上涌。
“说到这个,臣妾却有些困惑。”薄才人蹙眉,“那太医到底是怎么诊治的?明明御医说怜妃娘娘的虽说身子稍显虚寒,但却是并无大碍。那太医为何还会说她长期服用避子汤以致体质虚寒?”
贤妃似笑非笑地瞥一眼淑妃,“兴许是那太医的医术高明,竟能诊断出怜妃曾服用避子汤。”
赵才人笑道:“既然如此,那臣妾看这位太医不该只居于此位。”
“赵才人才人说得有理。臣妾看淑妃娘娘得为高太医向陛下进言一二,提拔提拔他才是。”薄才人道,“就算不能进尚药局为侍御医,也可以升迁至太医令啊!”
赵才人微微一笑,“薄才人这便是在为难淑妃娘娘了。太医署官员升降这种事情,她怎么好插手呢?”
薄才人挑眉,“赵才人此言差矣。举贤选能,素来是有能者居之。何况这太医多为料理宫中事务,由高级宫嫔举荐亦属寻常。”
赵才人摇摇头,“薄才人有所不知。臣妾听说,几日前陛下才去见了淑妃娘娘,心情似乎不大好呢……”
“赵氏!”淑妃任由她们说了这么多话,终于忍无可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议论我!”
赵才人神情未变,不卑不亢道:“臣妾只是就事论事,若有哪里说的不对,还请淑妃娘娘指证。”
“你……”淑妃咬牙切齿,“放肆!”
殿内众人见淑妃与赵才人针锋相对,都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
赵才人说的是五日前的事情。淑妃因不慎服了相克的吃食,火急火燎地派人去请陛下,却吃了闭门羹。想也知道,云景熙当时正忙着照看梁婉茹,哪里抽得出空去管她?连她派去的侍女都懒得见一面,只派了两名御医过去。
第二日梁婉茹醒了,说了几句话就把云景熙赶了出去,他这才去屈尊去了一趟华阳宫。前后大概待了两盏茶的时间,屏退了宫人与她关在殿内,外面的人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只不时听到淑妃的哭诉辩白之声。
有这样的消息,即使不知道云景熙究竟和淑妃说了什么,众人也能猜出个大概。
估计是和大家一样,猜到当日的事情是淑妃设的局,所以去跟她摊牌了。
梁婉茹听着殿内众人话里话外对淑妃的刻薄,含笑不语。
因孕事云景熙给她指了专门照料她的御医,御医薛长松曾告诉过她,即便是长期服用避子汤以致虚寒之症,也并不是能轻易诊出来的病症。当日的太医术并不如薛长松,当日之所以敢说自己服用避子汤、身子虚寒,无非是之前便从淑妃那里得到了吩咐。然而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凌秋已早早把避子汤换为补药,这虚寒之症自然也就不存在。
棋差一招,便是满盘皆输。如今,这倒成为了她攻击他们的把柄。
梁婉茹和贤妃对看一眼, 眸中都带着笑意。
“今日诸位来毓秀殿, 难道不是贺本宫有孕之喜么?”梁婉茹笑吟吟开口,“怎么又聊起别的事儿了?”
赵才人笑道:“怜妃娘娘说的是,太医升迁与否说到底也不管我们的事情。”笑睨一眼淑妃,“臣妾相信,孰是孰非,陛下心中自有决断。”
她明显话里有话,淑妃眼中锐光更甚。
外面忽然匆匆进来几个宦侍,梁婉茹定睛一看, 领头的那个居然是御前服侍的何进,是御前大宦官德全的徒弟,御前的地位仅于德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