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苏哲握着那张只写着一个字的纸条出了殿, 没想到云景熙要查朱家, 还是梁婉茹出的主意——后宫的恩怨纠葛他不清楚, 却也多少听说这位怜妃与贤妃最是亲厚, 如今这般……

只得叹一声后宫还真是波谲云诡。

自从出了下毒一事，梁婉茹就没再去给皇后问过安——不是她有意不去，是云景熙主动拦下了，理由自是“下毒一事还未查明，怜妃小心为好”。

彼时梁婉茹美目流转，不解道：“这事可真不像和皇后有关系。”

“嗯。”云景熙点了点头，“反正你本来也不想去问安，不是么？”

……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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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似乎再没引起什么别的影响，只是梁婉茹已有些日子没再去找过贤妃，贤妃似是察觉了什么，也没来主动找过她。

二人偶然在宫道上碰个面，也都是互一福身客气几句了事，再没有旁的什么话。

贤妃到底也是宫中有权有势的嫔妃，梁婉茹不见她，自有人要上赶着见她。

月上柳梢，偌大的院子里静静的，只余不时响起一声的蝉鸣在夜空中回荡。已经入夜，贤妃倒仍在正殿里坐着，而未去寝殿休息，似乎是在等什么。

过了须臾，有宫女轻轻叩响了紧闭的殿门：“娘娘，来了。”

贤妃默了一默，方道：“请吧。”

殿门打开，一女子入了殿。

这个时辰了，穿戴到仍整齐，入殿后恭恭敬敬朝贤妃一拜，口道：“贤妃娘娘大安。”

“免了。”贤妃道，那人起身间她轻轻一叹，才又说，“坐吧。”继而吩咐宫女，“给修媛上好茶。”

楚氏衔笑落座了，二人相互无言许久，直到宫女奉了茶来、又退了出去，楚氏才清凌凌笑道：“贤妃娘娘这么晚找臣妾来，想是想好了？”

贤妃静了一会儿，口气生硬：“本宫不知道。”

“不知道？”楚氏嫣然笑道，“不知自己的心思么？”

贤妃不语。

楚氏面露了然之色，品了一口盏中香茶，又轻轻言说：“娘娘该瞧得清楚事。即便娘娘与之一贯交好，甚至以身相护，如今反过来就让禁军都尉府查梁家，娘娘您自己说，她可顾及情分么？”

贤妃听而不答，楚氏顿了一顿，又道：“哪个世家落到禁军都尉府里不得查出点事来？娘娘您的朱家，就当真那么干净？是，朱大人清廉，大抵寻不到什么真真正正的死罪。但娘娘您也该清楚，好多事，是不是死罪，是凭陛下一念。如今陛下可着劲地宠那梁氏，恨不能把她捧到天上去，她不喜欢的人，在陛下那儿还能落着好么？”

贤妃凝神，一时犹未答话，一直是楚氏絮絮说着。

她一边说着，倒也一直观察着贤妃的神色，见贤妃如此，可见心中有所动摇，颌首又莞尔续说：“娘娘大概比臣妾更清楚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败在那些个小事上。便是远的不说，近的……张家，这例还不够明白么？想当初张家在朝中呼风唤雨、张瑜凤在后宫前呼后应，还不是死在一夕之间，若不是陛下还念着一些张家往日的功勋，张瑜凤怕是连葬也葬不得。”

楚氏说着抬了抬眸，面上浮起些许凛然笑意：“娘娘，您的朱家……若论功勋，怕是还远不及张家吧？”

一语中的。

贤妃蹙了蹙眉头，开口有些艰难：“你不必说了。”

楚氏住了口，等着贤妃的话。贤妃啜了口茶平复了一番心绪，向她道，“本宫会这个时候找你来，便已是想明白了。本宫自认这些年待梁氏不薄。如今，是她不仁在先，本宫不能搭上朱家。”

楚氏面露欣然，赞了一句：“就知娘娘是明白人。娘娘的朱家、臣妾的楚家，岂有败在她手上的道理？不过是一个他人曾经定下的女人，哪能由着她在这回后宫中这么折腾？”

这番话说得轻蔑分明，贤妃不喜这样露骨的说法，缓缓点头，只应了一声：“是。”

楚氏觉出她的不快，一时有些讪讪。哑了哑声，复又笑道：“禁军都尉府查得紧，我们也再耽搁不得，早早收拾了她才好，以除后患。”

此番贤妃更是只点了头，连一个字也没有应。但有她点头便足矣，楚氏志得意满地起身，深深一福道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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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楚氏离开，贤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方回了殿，轻笑着说：“真瞧不出，楚修媛竟还能言会道。”

“她哪有那样的本事？”贤妃森笑，“她若有本事算计这些，便不会从妃位被降至修媛。”

那宫女略一思索便知其意，点头道：“也对，那……”

“可见后面是有人教着她的。”贤妃说着又一声嗤笑，“这人倒也会找人用，用她除梁氏再好不过，本就恨之入骨。”

“也不知她究竟想干什么。”那宫女含笑说，贤妃淡淡道：“且先由着她安排去，不急于这一时。”

“那怜妃娘娘那边……”那宫女说到一半压低了声。

贤妃想了一想，提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一笔便交给她，道：“想个法子递过去，别让人起了疑。”

“诺。”那宫女一福，将那张纸折成了小小的一块，藏在袖中便告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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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婉茹正陪着雪团玩，缘儿入了殿来，蹙着眉头看着手里那张纸道：“是贤妃娘娘送来的，不过……不过就一划，一个朝右倾斜的拱形……”

……朝右倾斜的拱形？

梁婉茹一听，也不明白贤妃到底什么意思了。面脸疑惑地走过去探头一看，即是一边笑着一边夺过了那张纸，嗔怪道：“笨！看反了！”

看反了？缘儿发懵地看过去，见梁婉茹将那张纸转了过来，缘儿扔不明白什么意思——那上面只是一撇而已。

梁婉茹看着那一撇, 无比轻松地舒了口气, 瞧了瞧地上抬眼望着她的雪团, 手里抖了抖那张纸, 眉眼带笑道：“别看了, 不是吃的。”

“……喵。”雪团委屈地离开了。

缘儿一头雾水，倒是也没问什么，心知如若是该跟她说的事, 梁婉茹自然会同她说。梁婉茹不说，她也就自觉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