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一路入了宫门，往大正宫去的路上，一时甚至都不知该如何禀此事——其中还有许多环节解不开、找不到合适的解释，可若不禀也不行，先前查到的证据算是足够了，隐瞒不得。

在大正宫前候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原本正在殿中禀事的朝臣就都退了出来，宦官一揖，请他入内。

苏哲走进殿里，若常一揖：“陛下。”

“坐。”云景熙点了头，遂抬眼看向他，目光划过那木盒时稍稍一怔，“那是什么？”

苏哲又一颔首，上前将那木盒呈了上去，钥匙也搁在了一旁。在云景熙打开它之前，先了一步道：“请陛下屏退宫人。”

云景熙眉头稍挑，抬手示意宫人皆退出去。而后才拿起了钥匙，在锁眼里一转，信手打开。

“这是……”他的目光在那血红的八字上狠狠一滞，“什么时候时候发现的？”

“方才。”苏哲如实回道，“前几日那个，原查得差不多了。寻到了制蛊的巫女，她在禁军都尉府到前一刻服了毒，但仍是问出了是受何人之命……”

他始终没说出那人是谁，视线落在云景熙正拿着的那人偶上：“本想请旨先搜此人，只是这人偶一出……便觉得不能是那人了。”

“是谁？”云景熙皱起眉头，将那人偶搁回盒子里，问他，“若没有这人偶，你想查谁？”

“臣原想请旨搜朱府。”苏哲抱拳，禀得简短。

“朱家？贤贵妃朱氏？”云景熙一愕。再度看向那人偶，当即也觉得不该是这人。

许久的安静。君臣皆沉吟着，想从所知之事将此间的来龙去脉想个清楚。须臾，云景熙缓慢道：“你说先前制蛊的那巫女已经死了？”

“是。”

“认了罪、供出了朱家？”他又问。

苏哲仍是答道：“是。”

“若疑朱家，就去查。”云景熙神色平淡，“调你禁军都尉府的人就是了，不必理会其他人，若有人阻拦，按规矩办。”

“诺。”苏哲拱手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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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正司一宫一宫地搜过，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但一时半刻间难以摸清头绪。宫中人心惶惶，又是数日过去。

终于出现了巫蛊案发以来的第三个人偶。

明明白白写着皇后的八字，深深刺着数十根银针，可见施蛊者的恨意。

这一回，这人偶是在宫中发现的，藏在凤仪宫后的草丛里。据说藏得极隐秘，若不是有个小宫女“偶然”在旁边摔倒了，很难看到这人偶。

彼时梁婉茹正在殿中平心静气地侍弄着眼前杯盏茶叶，茶艺精湛。

闻得袁叙禀报，梁婉茹定了定神，便将刚倒出的一盏茶递给了凌秋，自己也沏了一杯，浅浅笑道：“看来开始了”

而凤仪宫中，听得宫正司禀报的皇后，更是咳血一口，晕厥了。

云景熙当时正在议事，脱不开身，等他赶到凤仪宫的时候，六宫妃嫔都已经聚在那里了。

“怎么回事？”他看着暂时主事的淑妃，眉头紧蹙。

淑妃脸色有点白，“皇后娘娘吐血昏厥了，御医还在里面，不让我们进去，所以大家都还在等。”

他沉着脸走到房间门口，好像是想推门进去，却被一旁的宫人拦住，“陛下，还是不要打扰御医救治了……”

抬起的手慢慢放下。

梁婉茹见没人敢上前劝慰，思忖片刻还是缓步上前，站到他旁边，“陛下。”他没看她。梁婉茹于是主动拉了拉他的手，“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皇后娘娘定会平安无虞。”

不过是谁都会说的安慰之语，出自她的口却有股说不出的熨帖。云景熙由着她握了自己手一会儿，反手攥住了她的。

房门打开，皇后的贴身侍女秋雨低头一福。

云景熙越过她径直入内，宫嫔们紧随其后。

宽敞华丽的殿内，进去就闻到浓烈的药味和隐约的血腥味混合到一起，皇后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衾被盖到肩膀处。。

“陛下……”皇后挣扎着唤他，瘦削的右手伸到半空，想去拽他的袖子。

云景熙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皇后双目含泪，“臣妾这几天总是做一个梦，梦里我被困在木匣子中，有人在用针扎我，那感觉痛不欲生，每每都让我大汗淋漓地惊醒。今天下午臣妾躺在那里打盹时又梦到了。果然就找到了……”

她说不下去了，哽咽着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云景熙沉默片刻，松开她的手站起来。大家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而他面无表情地唤过德全，“着令去查，让苏哲从禁军都尉府调人过来。”

得了禁军都尉府的人相助，短短三日之后，宫正司便搜到了想搜的东西。

如今的冷宫，已故的张氏从前的住处。

很多魇胜诅咒过的人偶被搜出来，有新有旧。藏在房间中的、埋在土地里的，几乎多到数不清。

多半……写着皇后的生辰八字。

而除此之外，亦有余下数个并非诅咒她的。细查下去，是从前流产的宫嫔的八字，嘉婕妤的八字。

人偶呈至大正宫，云景熙震怒，当即下令所有宫人都需要接受宫正司盘查审问。

搜查结果同样禀到了凤仪宫，皇后惊得打翻了药碗，把除了贴身侍女秋雨以外的宫人都赶到了外殿。

片刻后，让凤仪宫的大宦官给云景熙带了几句话：

张氏虽说曾毒害怜妃，但臣妾到底与她血脉相通，是为表姐妹，她即便野心再大也不至于此。逝者已矣，此事定另有隐情，请陛下明察。

云景熙直接下令禁军都尉府指挥使苏哲亲自督查此事。在宫正司协助下对宫人进行逐个盘查。很快，制蛊的巫女黎氏被搜了出来，立即押去了禁军都尉府。

听说审得并不容易，起初，那黎氏咬死了是自己一人所为。最终扛不过重刑了，才招出了背后之人——贤贵妃朱氏，证据在宫中佛庵中。

至此，宫外宫内查到的人证物证，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