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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一才女
作者:龙罂草更新时间:2024-12-02 02:13:07

抽掉绣着碎花苏绣的绸缎布包,易幼飏将琴至于矮几上,又贴心的放置好坐垫,这才到绣床前请依然屹立着的人儿。

“小姐,请移步。”

态度完全不像是对待自己的新婚妻子,而是他已经习惯尊敬的人一般,双手扶着她手臂,为还未掀了盖头的她引路。

奇异的是,这样的情况此刻并未引得本身就是来找茬的众公子热议,似乎在他们眼里这种状况此刻也是正常的了。

或许是因为这位人小,能力却不小的相府千金给了他们太多震撼,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激烈竞争还没有让他们回过神,以至于忘记去调侃这对本身就存在很多问题的新婚夫妻。

易幼飏引欣儿坐好后,欣儿才摸索着检查面前的这架琴,赞叹道。

“檀木琴?繁花纹?还有棱角没打磨,刚制成?”

易幼飏又小小的惊讶一把,不太好意思的抓抓头。

“委屈小姐了,这个,是我闲来无事做来玩的,所以做工比较粗糙,久闻小姐的琴乃是天下名琴名师制作,无奈今日婚事过急令尊才并未将小姐的琴随行送来,家中一时难找像样的琴可与小姐尊贵相配,只能请小姐屈尊将就这粗陋之琴了。”

这当年放豪言宁做武将军不做文状元的狂放公子,竟然会这些精细玩意儿的制作?也算难得吧?

扶着手下这琴,粗中有细,雕刻的功夫虽不佳,琴色用料却都是上等的;看来也不能将这便宜得来的夫君视若败类了,起码他有让她好好坐下来商量的资本吧?

但愿不要太让人失望,否则这以后的日子,可真是度日如年了。

“不!乐器不分贵贱,曲子不分丑恶,追根就低都是要看弹奏者的心态,单这琴色都属上成之作,细中漏弊,不过是蚂蚁过山,无碍于玉山之色。”

易幼飏小小的惊喜,今天晚上认识这位传说中的千金以来第一次觉得这小姐着实有其过人之处,竟单凭触感便能识别一个物件的上成与下等之分。

他不善书画,对雕刻也只是近来才兴起的兴趣,不过对自己选材用料制作这些小玩意儿他还是十分自信的,可惜堂堂一富家公子,不图官场不愿从商,只会这些小玩意儿和玩玩诗词刀抢,也只是被人认为游手好闲之辈。

他是命好生在富贵之家,又是家中独子,还可不为生计发愁,父母虽不乐意他既不从仕途也不从商,对一心从军很头疼,但是只要他肯老老实实在家不去那有今天没明天的战场,玩这些小玩意儿也只是不高兴而已,其他便随他去了,他这种状况若是到了寻常人家,指不定被街坊世人骂成什么样子呢!

今日得她称赞,无疑是他对自己能力的一个新认识。

面前的这位才女毕竟诗词才艺都是师从名家呀!能让她称得上上成的东西,便是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也是差不得几分的吧?这是他在郁闷之时做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确实没有想到的,不仅又自信了几分。

他想,即便自己以后不从商不从文,父母逼急情况下他做乐器去买应该也是可以供他度日的吧?这样应该也不会让父母整日揪着他耳朵骂他百无一用坐吃等闲了吧?嗨嗨!

琴声扬起,瑟瑟清音,在夜深寂静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格外容易渗透人心。

素手过弦,新音又起,余音环绕,轻则悠扬重音敲击人们心灵,曲子弦弦入耳,音音扣心,当所有人认为这是曲深夜静默诉钟情的曲子时,音节转缓,继而节奏紧凑起来,分明是曲壮志豪情抑郁难表,又或者,只是无奈受困境所扰而不得脱身的无奈屈让,壮志未灭步步艰难,让人不得不感同身受自己也终究不过俗世一员身染尘埃。

曲子的结尾似乎在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凤阳曲,商阳魂,

一言难尽心中殇;

君难做,妾深知,

凡尘太多扰人心;

谁无灾?谁无心?

皇亲平民终难免;

进一言,劝一句,

你我同是沦落人;

听一曲,清凡事,

留得日后再相聚;

尽一份,忠言曲,

望君莫忘同世人;

言尽于此需君记,

劝君莫要再相逼;

皆是尘埃俗世人,

相逢何必相太急;

凡事自有庸人扰,

君子凡尘亦无忧。”

一曲尽,忠言相劝了无声,她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将自己先前的《忆江南》抹去,却清楚的让他们知晓,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她可以体谅他们的家族他们的处境不对今天的事过于追究,不过也只能于此,再相逼估计她的仁心宽恕,也只能到此了。

她的心意传递的很清楚,这些智慧玲珑心的公子哥们也听的很清楚。

公子哥们又安静了,不过这份安静始终和刚才的震惊下来的安静是不同的,这次是感受之后的沉思。

易幼飏同样也安静了,似乎是被她这份勇气所折服,似乎只沉浸在了她尚在梁上余音环绕的曲子里,一脚踩在沟来的椅子上,一手捏着酒杯架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倒酒的姿势,而他的目光却和所有人一样,无法从那道火烈却沉寂的身影上离开,他似乎是在偷偷饮酒的时候给她扬起的琴声虏获了神智,听到入迷处的姿势,便一直维持到了结束,这女子,今天给他的意外惊喜实在有够多了,那被突然而来的婚事逼迫成亲的委屈在现在已经寥寥可数了,他想他也明白了为何自她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女之后便没有人拿别的才女和她比较。

这世间好女子何其多,才气高的女子更不在少数,可是有她这份才情的同时有她这份心胸和孤高而不傲的性情却是难寻。

他想他也理解为何父母如此急切想要将她纳入府中了,如此女子,是个明眼人都知难得,何况是他那精于算计眼光独到的爹娘?不然,在天子圣明朝局动荡的现在,富甲天下的第一商家,如何还能有如今的规模?

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尽力了,她全力以赴了,至于幕后那个人真正想要的结果,即便未达成,意思传到了,便也只能这样了吧?毕竟,他们天地都拜了,即便阻挠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又如何?难道还期望他易幼飏或者易家人有那个胆子敢去休一代明相之女,皇帝钦赐的儿媳妇?

只能这样了便这样吧!

公子们一个个拜服而退,一语不发,那首《忠言清曲》是不是绝响也不重要了,起码,如今的他们,再没有资格和本事,来难为这小小女子了。

第一才女,这便是真正的第一才女?但凡今天面对的是其他普通的大家闺秀估计都不会如此吃力,更别说败阵而归。

可是这位传言自幼医病归来的宰相千金,似乎并不如传言那样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大家闺秀,不然何曾出口就是《江南吟》那种“芙蓉玉子降凡尘,芊芊玉指塑倾城”那种灵动清澈的江南之述,又怎会有“奈何俗尘凡心众,一朝贪欲满尘埃”那种无奈感慨愤勇悲唱,来指控人世的俗念,悲凉朝政漏洞,竟让那美丽之城尸横遍野哀凉遍布?

今日这首《忠言清曲》,更是道尽了人心处事的无奈和为难,既然她也为难,他也为难,大家都在这世间为难着,便不要再彼此为难彼此吧!退一步海阔天空,纵然世事如此污浊,还是有值得我们去追求拥有的。

能有如此之见识,如此之体会,如此之谏言的女子,又可是那些真的不曾涉世,世界只限于夫父后院教子之女可比的?眼看的多,心便有多大,怎会是俗世女子?怎堪与凡尘俗事可轻扰?如此聪慧灵秀之女子,即便有那些扰人的事缠身,也定能安然脱身而不受其扰。

如此,真正见识过德良才女,便行了,至于那些困扰人事……随遇而安,福祸自认吧!

毕竟无风不起浪,祸不及无事之人,也终究是自己素日在长安城中太过招摇而有心人收入眼底了,既然有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未达目标,大丈夫,让女子为自己顶罪也着实耻辱,怎么说那也是别人的妻别人的女,本就惹了一身尘埃,又怎能如此不堪呢?

人终于走完了,房里也终于真的安静了,欣儿坐在琴前,易幼飏在她不远的几案旁,持着酒杯,还是那个将饮未饮的状态,似乎他自己也忘记了手中还有一杯酒。

良久,欣儿坐的腿都麻了,竟发现那人还没有动静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出声。

“公子还在?”

易幼飏给这突来的声音吓的一个机灵,手上的酒杯撒了一身,另一只手的酒壶也差点摔了,幸好他反应及时,徒手又捞回来,几个手忙脚乱,直到杯子和酒壶全放桌上了,这才来到这太让人惊讶的女子旁边。

“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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