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庭院的血腥,直至天明才算完全停下,同一时间,易幼飏也背着辛儿来到最平缓的崖壁斜坡下,他背着辛儿,辛儿背着药篓,看着这也不算矮的崖壁,易幼飏有些不确定的又一次问。
“你确定,一定要从这里出谷?”
辛儿也在以目丈量着崖壁的高度。
“不从这里午时无法赶回去给云姨用药呀!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你以为我愿意冒这个险吗?”
易幼飏将她放下,抬抬自己那只还不能用力的胳膊,又指指她那只还不能沾地的伤脚,又问。
“就凭我这伤胳膊,就凭你那只伤脚,伤病败将的,你确定在救云姨之前,我们两个的小命不会搭在这里?”
辛儿“啪啪!”拍拍自己的小胳膊,强悍道。
“就凭我健全的两个胳膊,就凭你好好的两条腿,我还就不信,攀不上这百余丈崖壁。”
易幼飏给她悍住。
好吧!个人考虑事情的角度不同,他是以正常思维去考虑的,这位小神医却都是以有利的角度去思考的。
说到这,他也不和她强辩些什么了。
爽快转身背对她蹲下,认命道。
“行!如今只希望,我们这两个累了一夜的人在攀上去之前别先体力透支了,不然下面可再没有什么杀手可做你的肉垫了。”
辛儿在跳上他背之前,将四个金指环全套在最能用力的右手上,便道。
“放心,我的金线飞针虽没有你的笛刃名贵,论坚固趁手也差不到那里去,你只管在我收线放针的时候固定好我们的位置就行了,若真不能顺利上去,那也只能说天命如此,我们就该命丧于此。”
“啊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本少爷还没做上大将军,还没正式去娶个媳妇呢!死在这小小的龙溪谷,未免太折辱了本少爷;上来抓紧了,当心自己先掉下去了,年纪轻轻的想事情那么悲观做毛?人生还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你没遇到呢!要不,回头二哥做了大将军,给你先娶个媳妇行不?如果你真喜欢那个什么第一才女的话,我好歹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为你做媒还是可以的,虽然二哥觉得那女人做事有理有据,贤良底下也是个厉害的角儿,不过以你的性子定也吃不了她什么亏,何况还有二哥在边上为你担着,她也不敢欺负你,如何?你还是喜欢那第一才女吗?”
辛儿的眉,跳了又跳,跳了又跳,终于在要第三跳的时候,她克制住了自己一针插他天灵盖的冲动,阴森森道。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直接将你不知不觉弄死在这龙溪谷?完了还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
易幼飏大大的打了个寒颤,微微转头偷眼瞄了瞄身后可怕的人,又大大的打了个寒颤,低声喃喃。
“真喜欢那才女喜欢的紧呀?连句玩笑都经不起,这小子人小心气儿还真不小,发起飙来更可怕。”
辛儿弯身靠近他,眯着眼睛甜道。
“你说什么?大声点!”
易幼飏迎向他的脸满是真诚。
“我说二哥一定会将你平安带到上边儿的,就是断了自己的双腿也会让辛儿平安到达的。”
辛儿满意点头,赞赏道。
“嗯!忠心可嘉,那么‘二哥’,走吧?”
“嗯!”
辛儿的金线飞针最长距离可达十米,四根银针带着金线齐齐飞出扎进岩壁之中,易幼飏以腰带将辛儿牢牢负于背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牢了并出刀刃的笛身,双脚用力,顺着辛儿手上金环机关的猛烈力道向上跃起。
沾上崖壁便将楷与笛子一端的冰刃取代金线飞针扎进石壁中,他的牢固之后,辛儿随即又一次驶出金线飞针,他再跃,再轧,如此,数十个重复,两人配合着一气合力倒是真平安到达谷顶,当两人真真实实踏足在安全的地面上了,伸头遥望下面的百丈斜壁,不禁背肌发寒,后怕生汗。
易幼飏感叹。
“看来我们的运气还是好的,或者说我们合力一起就能破霉运,所以我们还是有缘的,你看是不?”
辛儿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支撑不住了,拍着他肩催道。
“是是是!易大公子,先回去行不?”
“行!”
他们一路艰险疲惫,到了城门口了却又阻碍。
当看见某些不同于昨日的守门士兵的府兵也在城门口,并且大刺刺的以刀盾阻拦他们的时候,两人便确定,果然,后方还是出事了,而且这些人显然,还光明正大的来了。
辛儿看着这阵仗,低声询问易幼飏。
“哎!如果让你无所顾忌的抢马冲进去,你能有几成把握?”
易幼飏低声讶异。
“你疯了?现在我们还往里面冲,不是自寻死路吗?”
“死不了,起码武长候还没有真正的死呢!如今这些长侯府的兵丁,个个精神奕奕的阻挡我们进城,显然是想拖延时间不想让云姨得治,看来给我说中了,长侯府的天,怕是不比萧家晴朗多少,何况铜川还有一个孟翰良在,他们并不敢真正拿我们怎样,只管冲进去,其他有我在。”
“辛儿……”
“相信我!”
易幼飏相信她了,也成功抢马冲入包围成功,骑着马带着她,一路颠颠簸簸大街小巷的见追兵就改路,好在他的方向感极好,这样兜兜转转硬是没将自己给绕晕了,还挺乐的带着“弟弟”玩官兵追强盗,好不快意。
可显然,辛儿太相信他了,他冲刺抢马,包括后来的躲避官兵走街串巷的逃,都是做的不错,可是她唯一漏算的是,这位自幼在长安城打架打到大的大少爷,玩起来竟没个分寸;开始是他们躲避官兵追击来着,后来躲着躲着她感觉是这人在逗着这些官兵玩呢!而她在后方善后,手臂上又挨了一枪,眼看着日头慢慢将近中午,她着急的拧前面人的腰侧,换他回神。
“别玩了,时间都来不及了,差不多可以了吧?”
“你不是说要将他们交给孟翰良吗?我都兜转这么长时间了,那位铮铮铁骨的青天大人还没到,我们现在将他们带到萧家去,不是引狼入室吗?”
“我昨天稍人带信给孟翰良,让他看见一线嫣红的烟火立即带兵去萧家,这会儿这么大动静还不见来,恐怕早已经在萧家那里了,我们只管去萧家;这些兵卒来捉我们,定然是萧家那边他们无从着手了,安公子那个人可比你彪悍的多,已经这个状况,我们不用多做忧虑了,快回萧家!”
于是易幼飏又快马加鞭调转马头回萧家,果然如辛儿所说,彪悍的安公子行事也是非比寻常的彪悍,两人为踏入萧家庭院,就闻见掺着浓烈腥味的水汽弥漫而来,这也着实出乎辛儿的所料,两人疑惑的相视一眼,都有些心惊的疾步往门里而去,门口有衙役驻守,见他们一身狼狈也不像普通人,警惕的拦住他们。
“站住!这里发生了人命案子,不是相关人员不得入内。”
辛儿利落的将易幼飏手中的马绳丢给他。
“你可以去问问你家刺史大人,我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
说着自己先进院,完全不再甩给她呵斥的呆愣着的小衙役。
“你……站住!大人正在里面办案,你怎可私闯……”
“你来的倒真是时候,你倒是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让人带口信给我,说什么夜间铜川兵变长侯府必反,什么一线嫣红为信号,我放了追查了两个月的线索赶回来,集了兵赶过来就见这样一幅血肉横尸的场景,合着你就是让我来给为你朋友造下的杀孽收尸的?兵变呢?造反呢?莫不是我孟某人听错了?”
刚进入庭院,辛儿易幼飏都被眼前的小尸山给震惊了,那些尸体,有的甚至还无法找到全个儿的,后面跟进来的小衙役还没有落音,更冷厉的质问从对面迎面而来,是一身藏青官袍的飞眉男子扶手而来。
男子云靴厚三寸,幞头端正,巍峨严肃,此人正是辛儿曾言铮铮铁骨的铜川刺史孟翰良,可惜铮铮铁骨的孟大人今天给人当了一回刷子收拾残局,所以心情很不爽,正不爽的时候罪魁祸首回来了,刚好可以承了他的怒气,小衙役给大人这中天的怒气震慑的,忙抱着马绳退回原位,已然确定,这位却是是大人要找的那位正主儿了。
辛儿显然却不是任人消磨的主儿,虽然这位主儿今天还是孟大人,虽然她确实有谎报军情的嫌疑,并不代表她定然有罪。
“呃……这个……确实是你孟大人听错了来着,我报的军情分明是‘铜川有难,百姓有性命之忧,速请大人来救,一线嫣红为号’,如此而已?还有一种可能,是传报之人口吃不清误咬了什么字才让大人如此误解的,至于这个场景……呃……”
她凉凉的又略过那些尸山一遍,面不改色道。
“确实血腥惨然了些,屋里还有位重病的病人呢!这些尸体堆放在这里着实晦气重了些,劳烦大人还是请各位差役大哥将这一堆堆肉骨头移出去吧!屋里还有女人呢!见着更不好,不好!在下尚有急事,不便多陪,告辞不送!”
说着,侧身越过他便要朝屋里走。
孟翰良不紧不慢,也没捉她逮她的意思,只冷冷道。
“呵呵!不过三年未见,你脸皮的功夫倒是又厚了几分,可喜可贺,可是如今这个情况却容不得你半分蒙混过关,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便只好公事公办,先请你的朋友到刺史府的大牢住个几天再做商议了。”
“嘿!什么交代不交代呀!咱们谁跟谁呀?这个还不好说吗?”
辛儿立马转了脚步,动作之利落,仿佛她本来就是转个圈向他而来的一般。
“我的朋友本就是在此守卫萧家母子,这些人深夜带兵器闯入明显意图不轨,虽然说下手是狠了点……呃……毒了点,可也属于自卫范畴,不是蓄意杀人,更别说要为此进大牢了,大唐律法可没有杀了蓄意杀人者还有罪的条例?我可不管你多大的火气,不能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快点让人将这些移走,云姨危在旦夕,让云姨过了这一关,我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今天这个事,本不该如此匆匆结束的,不过念你也是救人心切,孟某人给你时间,但愿辛儿三年未见,体贴的本事也有所长进,不要再让人那么头疼了。”
“一定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这个交代,在辛儿给云姨和着东海夜明珠用完药后,却是给的简单,不管他搬出多么重的律法典籍,她就是寸步不让,让他无法将砍人砍的甚是过瘾的人带走,而且,不容许他任何反驳的形式。
显然,又是轻信她了,自己这回儿,真摊上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