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像是那几天被你传染了魔怔一样,这几天除了打仗,疯了一样找易校尉和军中的一些厉害的将军挑战,胜胜败败也都差不多,只是穆校尉向大将军反应,他在打仗的时候性情大变,竟然做起屠杀俘虏的事来,根本不给已经毫无反击之力的战俘活着的机会,为此,他本该噤声的军阶也被压制下来,可他丝毫不在意,这两天更是找了小尹陪练,被打的遍体鳞伤也不管不顾;我们拿他丝毫没有办法,大将军说多数跟你最近放弃对他的管教有关,解铃还得系铃人,还得你出面。”
芙儿解释完,小蔺握着她的手也劝。
“辛儿,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对他态度如此之大,但看在他是真心想要帮你,对你那份心也是真切的份上,去看看他好吗?”
她难得转好的心情有蒙上阴霾,对这些大姐的要求也着实感到好笑,先前还明令她不准做有损自己健康的事呢!现在就给她肩上放这么个担子,究竟想她怎样呀?
心里是那么念着,辛儿的行为却是截然相反的。
几乎是在她能下床的那一刻,她便刻不容缓的拄杖前往他们所说的那个训练场所,是他们先前曾多次聚集的后山,那一黑一白的两人在刀光剑影中交错,卷起袖子的棉袍和头上散乱的发都已经浸湿,可是那两人,尤其那个着灰白色棉袍的年轻人,脸上的焦虑急躁明显因为招招不利而更显受挫,黑衣的男人虽然同样汗流浃背,倒是步步稳健剑剑有序,临危不乱,反倒步步压这个气势上胜他一筹的年轻人一头。
终于,凌厉的对决,在黑衣男人猛然砍到他刀柄上的力道震掉他的刀而结束,灰白衣衫的年轻人还不服气,理论。
“你用的不是剑吗?怎么还以刀的方式来对付刀?”
男人酷酷的收起剑,丝毫不理他的小孩习性。
“武器是握在人手中的,自然怎么用随主人的高兴,只要能制敌,管什么刀剑招式?杀场上,可没有那么多人在乎你用的每一刀,用的是什么刀法剑法。”
天天讲这些,望着易幼飏依然茫然的眼睛,东临尹叹息,完完全全领会,某人对这孩子果然还是过于溺爱了。
“至于具体怎么做,还是让他亲自跟你说吧!”
“呃?”
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转过身的眼神里浮躁渐渐被抹去,相反,那种快要让人窒息沉默平静,快要将他掩埋。
望了眼他们,东临尹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其他一些东西,自动离开,这种时候,似乎也很想脱身去偷闲一把。
已经几天了?被缠的也够呛了,如今他们这个状态说不得好,也未必能说是不好,何必再去涉足一脚呢?
“你,好些了吗?怎么这个样子就出来了?身边也没让跟着个人。”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之后,易幼飏不是太自然的开口询问。
辛儿找了块石头靠着坐下来,将拐杖放到一边,仰脸看他。
“坐下来谈吧!我这个样子,你不会要一直让我保持这个姿态和你这个距离说话吧?”
易幼飏局促的在她身边做下,却再也不随便出声了,一切压抑在有限的生命力,终生不自在的样子。
辛儿对于他如今这个样子很是怜悯,手指抹上他脑袋,却在将要碰到的时候驻留了,随即收回手。
“不是有过这种时候吗?那个时候所有的不满还没宣泄完,这次变本加厉了?你知不知道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好多人也在为你担心,咱就不能努力点,不再做这种只有孩子会做的事吗?”
易幼飏苦笑。
“孩子呀?如今对于你来说,我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了是吗?”
“二哥!”
“不要再叫我二哥了。”
他突然这样说,让辛儿措手不及。
身体被这个人紧紧的抱住,然后他像比自己更脆弱一样,靠着她滑下来,抱着她的腰身,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将脸完完全全埋在她怀里,如同被强行抽走了生命的娃娃,脆弱,可怜。
“我不配你叫我一声二哥,在我真正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之前,你就再辛苦一点,保护我,教导我,好不好?”
辛儿曲起腿,让他躺的更舒服点,双手缕着那湿湿的发。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可以独当一面?怎样才算真正的男子汉?”
“像你那么厉害,比你还要强,可以真的保护你的时候。”
他的答案很简单。
“以前我总认为这实在太简单了,甚至对你的好意还诸多不满,现在才认清,自己其实很弱,只是身边的人好心,没有说破而已。”
辛儿轻笑。
“现在你就认清自己该走的路了?”
搂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好一会儿,才开口。
“有你的地方,就是我该走的路,我不会放弃,你……也做好被我纠缠一生的准备吧!”
对于他这一系列的行为,辛儿只是轻笑,只是轻笑,态度好到,让他这样抱着她,依然感觉她是缥缈的,还是不属于他的。
“二哥!”
她还是这样叫着他。
“我现在觉得,以前对你还是太溺爱了,或许是我的方向错了吧?如果照你这样说的话,你其实一点都没错的,因为认识这么久以来,在小尹还没有来到我身边之前,一直是你在我面前帮我挡着所有危险呀?既然这样的话,你还有什么好不甘,好不平呢?”
“不要这样说了。”
他恳求着,却止不住她的温声细语。
“出关以来,你确实做过让我很想抓狂的事,可是,如果我愿意换个角度想,好好看待你的优点的话,或许我们之间就没有这么多隔阂了,后来抱着也不想再给你将来添麻烦的心情,我放弃对你的改造了,与其让你按照我的方式过活,其实现在我更期待你给我的惊喜;二哥!你能告诉我,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对,让你误会了?”
他在她怀里摇头。
“是我太弱了,你没有不对,我现在唯一后悔的是当时你教我阵法的时候我没有好好学,如果……起码那些天学了你教的一半的东西,那天在龙潭镇,或许你就不用那个样子,也就……不用有如今这个样子,身体,也会好很多吧?”
辛儿这次真的笑了。
“说到底,还是我的病情复发,让你有了负罪感了吗?”
“不是负罪感,是恨,对曾经无知的自己,对无力挽回的过往,对……这么弱的自己的恨,辛儿!我不想放弃自己,更不想放弃你,哪怕是卑微的恳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别离开我,让我重新去争取一个,足以站在你身边,比任何人都能够保护你的机会?”
这话,姿态卑微,甚至带着颤音,腰间一阵温热的湿意。
辛儿想,这是如今的他已经做的最大的承担了吧?如此可怜,如此谦卑。
然而她的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清晰。
“不行!”
怀中的人再也没有动静,很久她才继续。
“如果你要一直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话……”
“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好好对待的人,我是不会相信,他是能够好好对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