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将辛儿托着手托起来,亲昵的拉着她的手道。
“辛儿,在家里就不要行这些虚礼了,娘这会儿过来是要求你一件事的,娘知道这样对你有些不公平,可现在不得不先将这话和你说了,才能在将来对得起你的,你莫要怪娘自私可好?”
辛儿眼看着老夫人的为难且坚决,转眼看看老夫人身后,在亭子的边沿恭敬等候,却不敢看她眼睛的娇俏姑娘,对老夫人率先道。
“可是辛儿对这两位姐姐的安排,有何不妥?”
老夫人连连摇头。
“不!你给她们找的人家很好,是娘亲舍不得她们出府。”
老夫人看了眼自家正给她传递拒绝眼色的儿子,握了这个他们亏欠了太多,如今却注定要再亏欠一笔的儿媳的手,老夫人心底犹豫了下,还是将话讲明了。
“辛儿,你这么聪明,就算娘不说估计你都能知道的,你对阳儿的用心,这么多天整个易府上上下下也都看的清楚,爹娘还不是老到糊涂的人,更是清楚你的好,可现在易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家业散了也就算了,总不至于落个不得善终,你与阳儿如今安好,这就是我们老两口最大的福气了,可易家的香火若断了,我们老两口就真难以面对泉下列祖列宗了。”
眼看辛儿脸色没刚才的和颜悦色了,在她开口之前,在儿子懊恼间,老夫人紧紧握着辛儿的那只手,悲切的恳求着。
“辛儿,母亲绝对不是对你有意见,母亲知道,你命苦,就算是在铁甲军中与阳儿成亲,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当时爹娘有眼无珠,当府中的这个是真的故人之女,为了不至于让她心里不舒服,当时便对在关外的你连问候一声都未曾;你受了那么多委屈,经历那么多生死,回来又经历了这番劫难,我们夫妻的罪孽能够减轻,阳儿还能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劳。”
“你在易家的地位,在阳儿心目中的位置,永远都不可能有人来取代,娘亲也不会容许有人再辱没你;如果,娘亲是说如果,再过两年如果你能为易家添个嫡子长孙,娘绝对不会再提通房丫头和为阳儿纳妾的事,如果……如果不能……”
老人泪眼婆娑,求着她。
“请你可怜可怜我们这老两口,为易家留个香火好吗?在此之前,就先让这两个丫头留在我们身边,这两个丫头都是娘亲看了好多年的,人品绝对没问题,如果真有了孩子,都会过继到你的膝下,你还是阳儿唯一的正妻,她们最多也不过一个妾室的身份,绝对不会让她们越了本分,可以吗?”
辛儿深呼吸,易幼飏也有点受不了了,手上的账簿很粗-暴的甩在桌子上,在场的几个丫头全给他吓的抖了下-身子,偷偷看向他时,他已经转动轮椅到同样转回头的婆媳跟前了,直接对自己的母亲说。
“娘,您似乎忘记了一件事,而且显然您也太过听信外间谣言了,辛儿是从小病到大没错,可显然你对于医圣的医术,花谷的禁术了解还太少,如果我们易家真的无法有后的话,那绝对不是辛儿的问题,是您的儿子如今……”
“不是!”
眼看他要说出激烈之言,而易母仿佛认识到什么,脸色极为恐惧,辛儿忙将易幼飏的话打断,反手将易母揽到离易幼飏三步远的地方,急忙表态。
“娘,您的顾虑辛儿明白,像易家这样的门庭,若无香火延续,对你们老人来说确实是个挺大的难处,您的意思我也明白了。”
辛儿脸上几分落寞,几分隐忍,在易幼飏反对的目光下继而道。
“我也能同意您这个意思,辛儿可以和您定下个约定,两年时间,辛儿若无法为易家添个一儿半女长子嫡孙,辛儿亲自为夫君寻两个妾室,可有一点,这两个姐姐还是得送走。”
易母和那两个姑娘听她之前的话顿时一喜,听到她最后一句,姑娘不由又惊恐了,老夫人却不解起来,问她。
“辛儿可是信不过娘的眼光?”
辛儿摇头,有些无可奈何的望着这位,为易家为儿子愁白了头发的老人,避开那两个侍女的目光,低声了些对易母道。
“辛儿不是不信娘亲,是辛儿不敢再信那个能骗过辛儿那么多年的人了。”
易母不是糊涂人,立即懂了她是什么意思,他们不在长安的这么多年,都是那个人在主持易府,而且她身边原本最亲近的也不是这两个,是她原本的侍女嫁人后,这几个俏丫头才从二丫头提升为大丫鬟的,虽然之前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可是之前她是有派过这些人去那位假冒的身边伺候过的,回来后便成了她身边的大丫头,然后……
好像没然后了,一切好像都那么自然水到渠成,他们当时连怀疑那个人都没有,便将府中的一切交给她来处理了,她连自己的侍卫侍女都能无声无息且光明正大的留在自己身边,人心异变,何况是利益权衡的深宅大院?
谁知道这些她看着长大的娇俏丫头们,还有几个是她曾经看着长大的丫头人选?万一有几个还是和那个人有深交的,无声无息再对易家施与毒手,那易家,倒真是苦不堪言,支零破碎了。
想到这里,易母倒是不觉辛儿这安排有何不可了,点头,暗暗拍了拍她紧紧握着她手的小手,后怕道。
“娘懂了,就按照你的意思办,新人老人都一样,重要的是,得让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
辛儿心头松了口气,对她微微福了福身,感激道。
“娘亲,您放心,您身边的人,辛儿定然不会亏待的。”
府中现在由她来主事,外间的事易幼飏就是帮也只是在幕后出谋划策,还得她这个真正的少夫人出面,所以这夫妻俩万一真对她的安排有意见不说的话,她若一个想不到,反倒麻烦了,如今这样也好,起码可以让易母看清他们如今,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易家,不是真的靠人情可以维持整理的时候了,之后的事她便不用再束手束脚。
果然,和她这一番私谈之后,对于那两个娇俏姑娘的委屈哀求,老夫人明显理智了许多。
“不用委屈了,收拾收拾东西吧!如果真不愿意这门亲事,我也可以多为你们准备一份盘缠和嫁妆,你们可以自己在长安自谋生路。”
两个姑娘心凉了,这下确定,她们留在易家,确实无望了。
辛儿陪同易幼飏目送易母带着那两个丫鬟走远,易幼飏摆手,将边上原来伺候的两个小丫头也挥退下,心情不甚好的向辛儿伸出手,辛儿笑的牵强,倒是还是将手递给他了,却不想他突然使力,将辛儿拽到自己那条没有伤的腿上坐下,面上有些冷的勒着给他这一举惊的慌了下的辛儿脖子,责问。
“老实交待,你真忍心将你时间本就不多的夫君,在两年后分给别的女人?”
他一副她敢说【是】就张口咬断她脖子上血管的凶样,辛儿给他这一挣挣的,就怕捧着他那只伤着的膝盖,给他这样制在怀中,又用手臂勒住脖子,十分不适和僵硬,偏偏他还一副问罪的嘴脸,让她这个【新婚】没几天,给口口声声说欠着她的婆婆逼着为丈夫准备妾室的人倒是挺无趣了,看了看周围空无一物,这才道。
“你不要让我觉得嫁给你挺纠结好不好?你觉得我会有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还能和平相处的技能吗?”
易幼飏想了想她这性子,倒是直言不讳。
“你将她们直接毁尸灭迹更有可能。”
说着她脖子上的手移到她腰上搂住,转缓了些态度,下巴放她肩上,歪着问她。
“这么说你和娘说那个什么两年之约,实际上只是缓兵之计,不至于让娘现在就想办法先往我们房里塞人是吗?”
辛儿笑的神秘秘的,拿住他圈了她摇一圈的手臂,伸开他的手掌盖在自己肚子上,道。
“谁知道这里再过三四个月,会不会就有一个易家的长子嫡孙降世呢?或许长女也不错?”
易幼飏有一瞬间不太明白她究竟何意,低头看看她连同他的手一通捂在那高腰裙,冬衣披风下根本看不出任何形状,他印象中与之前也没多大区别的肚子,后知后觉的在她最后一个字落音后,才惊恐的缩了手,在辛儿巧笑倩兮下,望望她的肚子,又望望她越来越难以压抑的笑意,又是一个来回,亭外的冷风再次吹来,也彻底将他吹的回神了。
“辛儿,你,你不是,不会是真的……”
他语无伦次,面色比面临生死劫时都要惊惧恐慌,望着她那并不算强壮,虽然比年少时个子长了一些,在他面前依然显娇小的身材,如何都无法相信,那里孕育了一个他们共同的孩子,可辛儿却是笑的暖意的对他点头。
她是医者,又是个极为敏感聪明的女人,这种事如何能够弄错?他如何可以不信她?
心中翻涌再次波涛汹涌,他根本无法清楚的表示出自己的感情,只觉不可思议的伸手,小心又小心的附上她的腹部,摸着那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动静的肚子,他的茫然和激动又添了担心,脑子却被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给困扰住,另一手小心且稳的稳住她的身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像刚才那样粗鲁,将她再闪着动着了。
“怎么可能?就算你不曾告诉我,那些西域药师也没隐瞒我可能无法留后的,何况你如今即便好了,身体也不可能不受影响,如何现在我们竟然有了这么个小东西?这究竟怎么会回事?辛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辛儿笑他的反应过度,细想之下又不觉他如此有何问题了,正因为他之前根本不敢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才让他如此手足无措,他现在所有惊慌不正常的反应,反倒都是人之常情了,现在的话,她想她也应该让他知道这些了。
“你给那些西域药师忽悠了,你在西域伤成那样之后,对身体是有一定影响,倒还不至于绝后的地步,只是西域如今还是医蛊一体,虽有一定疗效,也有一定负面作用;你当时那个情况药性势必也不能弱的,否则便达不到预定效果,可那种药效久了,是对男人身体,呃……有损害的,好在后来我给你强行打破规律成功,又重新为你调整药方,你那些问题纵然还有问题,起码不至于真的绝后,只是比正常男人……有后的几率少一些而已。”
易幼飏搂着她,心头有些疼,又有些感动,问她。
“这么说当时在西域其实你就知道和我在一起,可能一辈子没办法做母亲的?”
辛儿点头,却是道。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就像刚才你说的,我也有一定危险度的,好在我们都足够幸运,真的还有机会为人父母。”
易幼飏灿笑,这下心中平复一些了,这次问道当前最紧要的问题。
“那你说这孩子还有三四个月就会降生,那岂不是……”
辛儿点头。
“对,在我们还没回来长安时就有了。”
易幼飏一阵后怕。
“天,他竟然经历这样一场动-乱都没事?可,他怎么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