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是被拖着出了营帐的,而外面那些暴动的士兵外围,已经被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营团团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暴动的兵马,已经略显慌乱的原地仓促不安起来了。
辛儿站在那些被押着跪下的士兵最前面,怡然自得。
“你们是不是觉得,整个铁甲军除了你们就没有别的可以制胜的队伍了?如今的主军营里,除了你们确实调不出客观的兵马来了,但是大将军为你们留下的这支精骥营对付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足以了。”
士兵之中有愤然有明显懵懂更加慌乱的,小鳀看在眼里辛儿听在耳里,辛儿随即有道。
“我知你们其中势必有被蒙混来参加这次行动的,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明白这场暴动的真正原因,之后怎样选择,全凭你们。”
她微微侧首,东临尹领会,踢出了手底下押着的那个队长一剑挥下,颈子斩掉一半留一半,人之本性生生暴露在众人眼前,被斩之人眼中惊惧到极点的垂死挣扎,被斩掉一半颈子处还噗呲噗呲冒出的滚烫鲜血,迅速让那些迷茫的人更加惊惧后撤。
辛儿这时说话。
“你们所看到的这个人,就是联合军中一些上层将领以及蛊惑军中叛变的中间人,他们里通外敌勾结西域,陷害抵御西域军的大将军一行兵马与危难之地,至今让我们的铁甲将士还身陷险境罪不容赦;当然,这个人有多少同伙我们已经掌握,自然,我们也知道,他们对你们大多数人鼓窜暴动的说法和他们真正的目的定是不一样的,我同公主殿下也相信铁甲军对大唐的忠心,对大将军的赤诚,所以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配合找出还遗留的一些西域探子,我在此可以以公主殿下、金清将军,以及我重阳辛的名义在此保证;不知情者无罪,帮助找出西域探子者有功,探子肯弃暗投明者将功折罪,冥顽不灵者,一律羁押,待大将军大胜归来,连同涉嫌将领,一并论处!”
话音落,便有兵器一一落地,结束这场暴动,丝毫没有意外的成功,唯一一点意外的,便是受到这些“小鬼”鼓窜的士兵出乎意料的多,看来大将军的制衡之策已经有些跟不上时代了,他有意让易幼飏从最底层统一整个铁甲军的策略也显然过于迟缓,这些人便在他这过度期间已经给他种下这么大的毒瘤,今天若非她有明英,有花谷暗卫以及雍正轩预留下的一部分精骥营的话,纵然她有一张可以说破天的三寸不烂之舌,怕也是难以镇压这些鼓窜士兵暴动起来不容小视的“乌合之众”了。
军营里的一干事宜结束,天也已经大亮,将那些人各自分开隔离起来看守,确保万无一失之后,辛儿才让小鳀陪着她在大营门口等待。
果然,太阳将近午时之际等到第一次单独出战的人归来,远远的看人行来,小鳀高兴的告诉辛儿。
“姑娘……师傅!公主殿下和金清将军已经回来了,还带了好多粮食归来。”
“是吗?”
辛儿也很高兴。
在那些人到来之前,问询赶到的小蔺望着营内营外一夜之间的改变,不禁有些责怪辛儿。
“怎么回事?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通知我?你们两个,一个眼睛看不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还敢分开去对付那些豺狼猛兽?不要命了?万一出了事,就算我不用向你们家各自的夫君交待,我怎么办?以后谁还肯陪我聊天把我当女人看呀?”
辛儿好笑不已,摸到她的手讨喜的摇摇讨饶。
“小蔺,你别气,当时发生的事不是太突然了吗?我们生怕多一个动静便让已经把我们包围的探子察觉,不然这么大的事,我们那会舍得漏掉你呀?好啦!我保证,再有这事一定怎么着都叫上你,让那些人都由你的神力铁拳教训,看他们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小鳀也帮着自家师傅说话。
“是呀!小蔺大人神力无人能比,一拳下去保证能让那些人什么歪心思都给吓没了。”
小蔺给她们说的脸上都感觉燥起来了,无可奈何道。
“好啦!过去就过去了,我也就是觉得你们太不将自己当回事了,这样太吓人了,以后有这样危险的事,起码要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考量吧?”
辛儿娇嗔不已。
“谁说我没有考量?我身边有暗卫还有小尹,明英身边也有暗卫,还有金清,真打起来,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未必不是那些只有数量没有质量之人的对手;你呀,就是太操心了,赶快,我听见马蹄声近了,去接接英儿,来回关内这么远,还带着这么多粮草,她肯定累的不行了。”
小蔺一听这个立马又脾气上来了,怪她。
“你还知道,就只有你会将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当成大男人来练,等那天你不得易校尉换新了,我才懒得为你打抱不平,哼!”
小蔺鄙视她一通,随即才去接娇滴滴的小公主,被留下的辛儿满腹委屈。
“我怎么了我?人家想要为自己将来的驸马爷尽份心意,我能拦着吗?你鄙视个什么劲呀你!”
小蔺大人当人不可能再回来和她对骂一通,实际上接到明英的小蔺大人还真吓了一条。
“大将军?”
“小蔺呀!”
眼前所看到的男人身形以及样貌确实是她所崇敬的那位大将军没错,可是“大将军”晕晕乎乎间发出的声音却是柔软婉转的,更让她惊奇了。
“英儿?英儿……”
随即外下来的身影让她的惊奇变为惊讶,飞快的伸手接住掉下来的身影,身子却没有她预想中的重量,摸摸她肩上腰上,原来是裹了一层什么东西才有视觉上的那般魁梧高大,思及此,伸手便摸到她的颈子上衣领里有一处明显的印痕,身娇肉贵的公主殿下,自然不可能在自己颈子上留下这样一道丑陋的疤痕的,如果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公主殿下的话,那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用力撕开,“大将军”的那张脸,被轻易的撕下来,面具下,是那张在凌乱发丝下已经惨白,却难掩国色的秀丽面孔。
“英儿?英儿?”
明英并未昏迷,只是累的已经睁不开眼睛提不起精神了,辛儿这时也以赶到,着急的问着便去摸索她的手腕。
“怎么了?受伤了吗?”
金清也已下马,命令车队继续往大营前进,他过来在一边替明英解释道。
“公主大概是连续赶路加上惊吓过度造成的,这次关内之行,公主殿下确实做的好,若非我早知大将军如今还身在敌营,恐怕还真以为当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大将军,而非向来温柔的公主殿下。”
辛儿在为她握过脉象之后才放下心来。
“确实是惊吓过度了,你也是,让身边的人做也就算了,一定要自己动手吗?我让金清跟着你,目的就是不想你动手,合着你还是……”
她有些责备,面对此刻的她却觉得任何重一点的话都是残忍的,最终以叹息收场。
在小蔺怀里的明英眼睛虽为睁开,思绪却是清明的,带着极度疲倦的声音道。
“杀鸡儆猴,如果不是我这个‘大将军’亲自动手的话,便少了几分威慑的威力,反而麻烦了。”
她比谁都清楚,当时当地的情形,多了一丝“意外”,将会代表什么。
“辛儿!”
即是眼睛再疲惫,她此刻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将辛儿的两只手握与掌中,明英眼中泛着亮光,真心道。
“我再也不会认为你对那些人过于狠毒了,因为我此刻比谁都清楚,原来正常人杀一个人,是能让自己这么难受的事;你是医者,最后却被逼杀人,这比让杀人魔放下屠刀,更难,更痛苦,也更……可悲!”
辛儿想要安慰她,嘴角的笑意却不免染上沉重哀凉。
“没办法,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哪些让人杀人的人,我们想要维护一些东西,必须要有所舍弃,这就是活着。”
明英低眉,泪已经喷涌而出,至今为止所承受的一切,还是让她崩塌,化作泪水,宣泄而出了。
小蔺紧紧的搂了搂她,辛儿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围着她的几人没有一个劝她不要哭,或者再坚强些的话,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们,哪怕就算断了胫骨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站起来继续坚持下去。
金清作为这里面唯一的男人,却不能挡在她们面前,感到很惭愧,吸了吸鼻子,他大步跨前对着几人深深一拜,道。
“公主殿下,小军医,铁甲军营这次若没你们定然度不过这场劫难,我代所有逃过一劫的铁甲将士对你们道一声谢,金清在此保证,此次送粮草进包围圈,定然协助大将军小将军击溃西域军,确保出战将士,尽可能的全数归来!”
金清这句誓言没有食言,当天金清就命上次一起回来之人休整半日,携带好军粮,以及火头军加紧时间赶出来的干粮和一些有限的水,夜间便出发。
不仅如此,辛儿还将驯服的那支队伍交给他一起带往前线,一支队伍负责运粮运水进去给大部队,一支负责佯攻打掩护,那么多人目的只为送粮送水进去并不死拼,在经过里面的人掩护下总算顺利达成最初的目标。
后来里面的人经过一番食物补充,也以金清带进来的联系方式联系到外围的人,总算将西域大军合围个措手不及,西域军一路后撤,大将军的兵马一路追击,直到他们退回西域国境内的第一防线,涉及攻城已非自卫的范畴,朝廷真追究下来便不好交待,便就此作罢,在边境狠狠的骂了阿撒儿两天,这才回营。
在回来之前,明英问辛儿。
“不论出个所以然的话,这场战争还会继续吗?”
辛儿将到手的第一手消息放进火炉里,回答着病榻上的她。
“应该不会了,突厥的兵马已经将西域的后方折腾的不成样子,传了消息过来,西域王病倒了,阿撒儿经过这次大战重伤加上旧疾病发,连前辈的噬心蛊都无法支撑,可见命不久矣,她一旦病危,西域王的传位再次动摇,西域王室的那几个有血统又不甘居于人下的贵族血亲们为夺西域王宝座正闹的不可开交,加上这里有雍大将军镇守,突厥的阿骨王子又初露锋芒不好对付,想必是不会外战了,起码有几年,我们有些日子可以平静了。”
人活一世,有喜有悲,辛儿竭尽全力在后方为前面的人铲除后患,无非换的同样在前线之人的平安,可大军大胜归来,大将军这次回来,却没有将对她最重要的那个人给带回来。
当大胜归来的队伍,并没有众人所期望的那么锣鼓喧天时,她隐约知道有什么不好的时发生了;或许是自欺欺人,她将自从听到大军归来时的心底异样统统压下,只固执的归于自己是近乡情怯,也不愿承认那个人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情况,直至这一刻……
当面临那些气氛越来越低压的状况,她紧抓着手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心,虽然她面上还带着强自镇定的笑,在过度紧张下,未免成了对归人平安的渴望,看在来人眼里,也成了一道刺痛人心的锋刃,不知怎么开口,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就漏了所有马脚。
他不开口,在众人的目光下,僵持良久之后,那个已经失去光明的人反倒先开口了,虽然这一刻所有人隐约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先开口,撕开的都是血淋淋,还未治愈的伤口。
这个人还是开口了,即便,所有人感觉敏感的她,好像已经知道什么。
明英看着她,小蔺看着她,那些虽然大胜归来,却十分狼狈颓废的将士看着她,大将军也看着她,她硬是生生的,撕开这道在别人身上,更是在自己身上,那么痛的伤,真的到面前了,她宁愿真真实实的面对,也不想这样继续让自己自欺欺人下去。
“大将军!好久不见,你将我的夫君,平安带回来,还给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