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府侍卫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在房内,还是一身血污瘫坐着的阿撒儿耳中。
是她的骄纵强求吗?明明那事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不可能忍得了的,何况还是她这么有身份的女人?好吧!她能探到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她确实很意外,她也正因此完全失去了理智,今天所有的一切因素是她六年前的所做所为没错,可人已经是她的了,那个人将他在西域的根基打的如此之深,已经代表着他要和过去做个了结了,就算他放不下她,就算他还依然要她,那也得看她的脸色,她能不能同意的。
他们公然在她堂堂国储继承人的宫里苟且暗合,她给以警告,还让她有理大发yin威了?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如今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了?
今天上午虽然危险,可若当初她真将自己如何了,就算如今朝堂上很多势力已非她能所及,那些人自然会借机将花谷之主这个很多人看不惯的人,直接摁死在西域,可惜她忘了,休摹没忘,他急急赶来,也就防着她会怒火冲心忘记这一条的。
如今冷静下来看来那家伙当时那么急,确实不是为了她,也该死心了,虽然这心,真不知是什么时候为他动的……
虽然痛的依然感觉死都死不了……
虽然疼的想将那两个人一同拽入地狱……
“或许已经不用我来拽了。”
想到刚才那两个侍卫的私语,她疼到揪起来的心突然好受了许多,脸上甚至漫出妖艳的笑。
“重阳辛,看来就算你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丈夫,你也没这个勇气直接面对如今的他,休摹又不会自己主动和你相认,只要你们无法相认,就算你们心中明明有着彼此,搁在你们中间的隔阂,总有一天也能将你们消耗燃尽,我就等着,我就等着你们这对错乱的鸳鸯,什么时候才会鱼死网破;我斗不过你,我还不信,你一手培养出来,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斗不死你,我等着!”
她好像突然找到了出口,就这样心中的不平怒啸渐渐平复下来,也更为期待此时此刻在灵犀点中,那两个人会出现什么情况了,当然,他们闹的越凶,越好……
……
灵犀殿中,一如阿撒儿所愿,并不能如休摹所愿的安静平息,虽然整个灵犀殿是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程度了。
看见辛儿连同所有人那么大半天,一身血染的回来,小鳀已然料到是什么情况了,可这个时候,他们这个样子更为清楚已经发生了什么,她也无话再问什么,泪眼婆娑的下去给辛儿准备洗浴的用具。
辛儿回来不久,休摹便跟着回来,他进门时,大雨已然下了有一会儿了,她坐在大开的窗前小塌上,也不在乎外面的寒气侵袭,也不在乎窗前悬挂着给风雨敲打的很是不安乱叫的玉翠鸟吵闹,袖子掩了两只手,脚上的鞋子在屋子门口到她跟前的地方,印了一窜歪歪斜斜的湿痕血脚印,一双鞋子却半甩在脚边不远处,垂落的袍摆上给雨水冲的,掺着血迹滴滴落下,慢如沾到她袍摆上的雨滴,可见她回来就到那里坐着走神了,时间不久,不悲不喜,不怒不乐。
他手上已然合成一支寻常手杖,给他握紧了几分,脚步轻了一些过来,将手杖放在她旁边的地方,手探到她衣袖下面寻着她的手,握住,微微搓着她很冰凉的指尖,声音平和的和她说。
“这样说可能还是让你生气,但我还是想说,琳儿的事你真不用太放在心上,琳儿死的没有阿撒儿让你认为那么糟糕的死去,她是被阿撒儿的人劫去了没错,可我的人很快收到消息,将她拦截了下来。”
她的眼底有些晃动,果然,她最在意还是琳儿的死。
休摹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她。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他们给她喂了药,这药如果让你来解未必不能解掉,但当时你的精神状态那丫头比你我更重视,她怕你伤心动怒,更怕你像现在这样,她更不想给你辱了脸面,就在我犹豫是将她送回来你这里,还是找个人给她解毒时,直接撞死了;我担心你知道她的死会更不好,就连对小鳀和花谷的人也瞒着,本来打算将阿撒儿这边的事处理了,再和你说琳儿的事。”
不想世事难料,想的再全终有一失,今天这事发生的更严重,让他更为措手不及,其中不乏阿撒儿的作茧自缚,可他想若当时能做好她这边的工作,想必她也不会在急怒之下,受了阿撒儿的挑唆,虽然阿撒儿挑唆的下场,是让她自己承受更为不能承受的结果。
“我将她的尸身保护的很好,如果你真想她,可以再见她一面,由你来决定如何安葬她,终究是我夸大了,工作不足让她出了这样的事,你决定好了,我会全权负责好她的后事。”
辛儿换了口气,眼底的烟雾宁化成晶,却在她的眼中欲落不落,直到这一刻她好像才恢复成一个人一样,恢复成一个会心伤身边照顾了自己那么久的小妹妹逝去的正常女人,可她又不像正常女人那样悲切哭泣,她只是静静坐着,眼底的冰寒化雾,已经足以让人感受到她的心疼与悲切了。
“不用了!人死如灯灭,我没将她保护好,如今又如何有脸见她最后一面?让木野他们将她火化了吧!尸骨不用入土,就算是死了,我也定然会将她的骨灰带回汉唐领域。”
握着她手的休摹手上猛然加重了几分,抬眼看着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慌色,却之字不言,却道出一个和现在十分不搭嘎的,好像他突然决定的事。
“辛儿!我们成亲吧?”
他这话说出,她的手也猛然僵硬了几分,他清楚的感觉到,却更为坚定的握住她的手,仿佛生怕一个不注意,直接给她逃走了,甚至有点着急的来说服她。
“我知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不合适,你也可以觉得我是痴心妄想了,可我想让让你知道,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光明正大的妻子,我想光明正大的在你身边,陪着你照顾你……”
“你是怕我离开西域。”
她直接将他所有的愿望诉求打断,休摹心中一滞,倒还是没就此放弃了。
“是!我承认,我有这卑鄙心思,但辛儿……你不觉得如今我是除了易幼飏外最合适照顾你的男人吗?是!我同样无比渴望着你对我如对他一般的倾注爱意,但如果你真的无法再去爱一个人,我同样能给你我所有能给的一切,包括他能给的。”
辛儿深深呼吸一下,突然将手从他手中抽掉,她这决绝的行为,让他心中本就不是太过坚定的信念徒然冷下更多,辛儿心头同样涌动,却不是同他一般的慌乱紧张,她比他更为冷静的问依然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好!那我问你,你要娶我,以何种身份来娶?是以你摩多多朗家的长子身份来迎娶?还是以你朝堂西域驸马的身份来纳娶?”
前者迎娶为妻,后者纳娶为妾,可他纵然有心迎娶为妻,他身份在这摆着,要达到这样的目标势必要废不少劲儿,还不能操之过急,委屈她一阵子也是有可能的,还不如她如今的客人身份与他暗度陈仓更自在;后者不用说,她更没这份耐心,她清楚他更清楚,可他还是提出来了,可见并非如此便打算放弃这个念头的,果然,他又将她的手握住,并不放弃这个目的。
“我可以递交-和离奏折,这点在西域,西域王这里可以决定的,如今的西域王卧病在床,按照如今阿撒儿的情况只要我控制的好,让他在不影响我西域地位的情况下同意与阿撒儿和离一样可以的,辛儿,接受我并不是那么难,只要你一句话就可以的。”
“我应该感谢你这一次问过我的意见吗?”
她的反问让他再次词穷。
他知道,她是在指那天对她的强-占,以及这些天无论是夫妻方式的相处还是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他这次明显是带着挽留意识的算计求婚,却还有着这样的心思,就算她不觉得他有多少诚意,也不应该再多加责怪了吧?
毕竟与之前相比,他现在做的,确实要比之前【民-主】很多了,她应该感谢吧?
应该感谢吗?休摹很清楚,她根本没理由来感谢他……
“休摹,谢谢你的好意,真心的,一句话,我并不认为我现在同意你这个求婚,是对你我最好的结局。”
她还是将她的手从他手中抽出,休摹已然清楚她的决定,果然,还是太弱了吗?无论是说服她的理由,还是如今让她留下的条件;她的心志到底能有多强大?就算现在,也不曾为他软化?
而辛儿显然还远没有就到如此程度,绕过他下了软榻,就那样一双半湿的罗袜踩在地上,背对他而立,悠悠然然道。
“就算我无数次的来说服自己也好,可近来一个个念头却让我越来越无法相信了,休摹啊!西域,或许我真的来错了。”
休摹恍若失魂,久久无法从她最后那一句话中回过神来。
“来错了?”
外面小鳀早已在等候,她穿着罗袜直接向外而去,身后的人在她出了房门那一刻默然瘫坐在小塌下面。
她是后悔了?无论是对以前那个人的执念也好,对如今休摹对她的执念也好,这些都让她退却了?
六年痴等,五年部署,为他做到如今这种程度,原来不是她的心志太强大,相反,正因为她没那么坚强,或许她原来不是不坚强,只是他将她所有的希望打破了,才有了今天的质疑?
不该的,她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如何在他以【易幼飏】的名义对她做了那么残忍的事后,她依然无法放弃过去重新开始?就算休摹不是她所倾慕,她可以接受的男人,她不该有如此晦暗的时候才对呀?她之前明明已经不介意他存在在她的生活里了,她不介意他的同床共枕,她甚至不介意依赖他的怀抱安抚……
她可以恨,她甚至对他对自己做出那样残忍的事,如此都不能让她激起重新去面对一段新感情的决心吗?就算去恨一个男人,让她永远没办法停下来的恨着也不行?
那他做这一切该算什么?他承受这份煎熬,让她同样受着这份苦难为了什么?
“不对!辛儿,你是在指我让你失望到这种程度了吗?你后悔了,死心了,就是连一副躯壳,也不想让我得到?”
……
他质疑着,已然认定。
正因为清楚,更无法反驳,心中的绝望也更为浓重。
“不!你不能这么狠心!”
她死心了,她后悔了,她决定离开,他该怎么办?
懦弱也好,他不想放她离开。
自私也罢,他不想就这样与她天涯两隔,自此在她的心目中过去的自己是个死人,休摹是个被她遗忘抛弃的陌路情人……
那比死更可怕,那比让他再受一次拆骨扒皮之刑更痛苦,是一个人活着,不知为何而活,活着没有任何意义而活的麻木恐怖……她竟然能恨到这种程度?恨到连恨他都是一种多余?她当真将他恨透、怨透、失望透顶?一定要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来对他打击报复吗?
不!她或许连报复他都懒得报复了,可她宁愿还恨着还远着,撕咬着他不肯松开,起码那时好过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异域的时光中沉沦。
“辛儿……辛儿!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走的!”
他愤怒着,嘶吼着,是宣誓,也是最后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