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儿!”
易幼飏反射性的跳起来就往道边冲,着急中的他自是没注意身后的人长长的吐出一口长气。
而那边,已经针锋相对,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惬意和悠闲,茶壶被人刺破了,杯子也碎了两个,辛儿一手护着琴,一手捏着银针,全面防御着,这次黑衣人只有一个,自是那个三番两次刺杀,手下都没了,只剩自己却还不肯放弃的那个黑衣人头子。
他的目标是她,只要她牵制了他李英自然不会有危险。
只是这人这次的状况似乎不是太好,她知自己现在身体回复的没有大好也差不多了,可是自己的攻击力也没那么强吧?况且她至今还没伤着他,自刚才的偷袭,她将李英推开,他没有成功后更多的便是持剑对持,如今连这也丝毫无法坚持了,这次他没遮面,辛儿倒是很轻易便认出他的脸色很不好。
“喂!你没必要这么尽职尽责吧?就算门规难违,起码也要保证自己的性命无忧才可以继续执行吧?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我现在身边已经不知一个易二少了吗?你是在以生命来工作呀!要不要这么拼呀?”
“还不是全是你?不是你命大,我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吗?这是最后的机会,一入大漠,更难进行……我不能失败,不能被赶出黑蝶门,我不要离开……”
他不同以往的冷静,面色慌乱,提剑指着她,虚弱道。
“你和我单独决斗,你若有能力伤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是杀是刮绝无二话,你若不行,你的人头就得借我一用,只有你的人头才能让他重新相信我,我如今功力只剩下一成,惯用的左手也用不了剑,和只会武没有功力的你差不了多少,你若能在我手下三招无伤,就是你赢,如何?”
“不如何!”
易幼飏在辛儿表态之前赶到,跳在她面前,横手叉腰,抽出腰间挂着的笛子就要开打。
“凭什么你说决斗就要和你决斗?现在的局势明明是有利于我们的,现在你倒知道自己的命重要了,要以对自己最大的优势来取胜,先前是谁趁人之危纠缠不放的?老子可没忘记你们当初是怎样以多欺少持强凌弱的,今天,老子就让你尝尝力不从心无可奈何的滋味,也免了你以后多做纠缠,一绝后患。”
“后患个毛呀!你腰上的伤没再折腾你是吧!”
辛儿忍无可忍的一把拽住他要前冲的后腰带,甩到一边,将他的士气彻底打击的土崩瓦解,易二少顿时哭笑不得。
“辛儿!”
辛儿一击自己上前,显然她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旁边的李英和随后赶到的安西意识到她的意图,虽然有些小小的担心,倒是很尊重她的意见,易幼飏却完全罔顾她的意思,虽然没有再冲上去趁人之危,倒是也没离她一分,在后面如狼似虎的瞪着那个显然不支的杀手,似乎就等那人动一份,他就扑上去将敌人撕咬绝命。
那杀手也看出他的意思,讥笑的盯着他警告。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要找我报仇,事后我可以好好的和你清算,但不是现在,不是今天,我劝你最好别搅入我们之间的事。”
易幼飏急了。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而且,跟你们这种人将道德仁义那是自寻死路,才不要嘞!”
“啪!”
舌燥的人再次被人拍开,辛儿眼睛不转,看着对面那个慢慢从衣摆上渗出血的黑衣男人,最后只给了他一个白眼的回应,回头抱着琴回马车上。
“谁理你,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喜欢逞凶斗狠呀?再说,我的武功,只限自保,不会持强凌弱,更何况什么决斗,我不怕你杀我,你也可以尽管继续你的使命,但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听之任之了,等养好自己的伤再来找我吧!那时候,我绝对不会无视你的请求。”
“不行,就得今天。”
他的声音消失在辛儿毫无预料飞来的银针金线中,前冲的身体微侧,以剑险险躲过,第二根第三根已经飞驶而来,四根金线横贯交错,如同四只同时出击的拳脚,让人眼花缭乱而险险堪危,没有三个回合,甚至只有一个回合,男人的膝盖被一击跪地,使剑不是太顺的左手腕,被金线牢牢缠住动弹不得,要命的是,颈子上那根紧紧勒住他喉结的金线,将他的面色勒的更是发白,当真他微微一动,恐就能让他血染黄沙命丧黄泉。
观战的三人,都颇为意外的看着难得正经使出飞针走线杀招的辛儿。
辛儿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再没有丝毫威胁力的杀手,淡漠的如同不是再看一个生命,出口的话,更是冰冷的让那个本就不甘的男人更欲自裁泄愤。
“今天,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吗?三招?你如今连我一招都过不了,如何自信能要我的向上人头?我真是很不明白,那个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死心塌地取我性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给你洗脑了吗?你没自己的脑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男人颈子微昂,以非常痛苦的角度昂视着他,张口,声音干裂嘶哑。
“杀了我,反正现在回去也是得死,而且死的痛不欲生,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上,起码你值得他上心,没那么卑微。”
他说这话,辛儿倒是将他身上的金线如数收回了,男子得以解脱,痛苦的跪在地上猛烈咳嗽,咳出的是血,跪下的地方也是血,血浸透了他所踩的黄沙,慢慢向周围蔓延。
辛儿侧了身子,丝毫不看在眼里。
“我说过,我是大夫,不是杀手;即便我没理由不去杀你,我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你违背自己的原则,我曾经救过你一次,换来的结果是我危在旦夕的时候,你们趁人之危,我想我没理由再救你第二次,让你再来杀我;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有什么样的协议,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更不可能因为同情可怜你将自己的人头送给你,你伤的这么重,不及时治疗估计流血就能流死你,我劝你还是有点脑子比较好,毕竟人只有活着才能有无限可能,好自为之!”
她随即唤。
“英儿!大哥,我们走。”
他们就这样走掉,身后的人却没有这样放弃。
他们驾着车一路行到关外的第一个村庄,换了骆驼继续行,身后那个黑色身影总是踉跄跟随,很远,却从未放弃。
几人几次回头看,他都步伐阑珊的跟随;越往大漠里面走风沙越是大,他们已经换上长风衣,风帽,另外还要再加上大大的围巾顾脸,预防风沙,那个人竟然就凭一双脚,一副惨败不堪的身子,遥遥跟随,摇摇欲坠,而意志不改。
再次从他身上移开目光,易幼飏于心不忍的对前面骆驼上的辛儿道。
“哎!辛儿!我觉得你还是一剑杀了他比较好吧?他的伤好像不是一般的重,这样下去不伤死也会流血流干,干死在沙漠里,虽然说他是杀手,手上鲜血无数,毕竟也是一条人命吧?”
“心软了?你知道有时候一时心软,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辛儿面无表情的讥讽,他们已经频频回头好多次了,而她始终不为所动,似乎在出关之后,不,在从和太子殿下分开之后,她就一直没怎么开心过,怎么了?她和她那位太子殿下生气了吗?
“他如今只是对我有所求,别无他法了才这么执拗,若真如他所愿,估计等他好了,翅膀又硬了,便会立马提着我的头回去交差,别人我不知道,那个人培养出来的弟子,我不敢放松警惕。”
“辛儿!”
李英也不忍了。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像是个会食言而肥的小人,就算我们不相信他,也不能眼看着他就这样死吧?起码不能让他死在我们面前吧?”
“我觉得你们应该快点商定一个决定,那个人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安老大看着身后倒下去的身影说。
易幼飏和李英也回头远望,再看看辛儿虽然停住骆驼,却没有要服软的迹象,着急之下,李英翻身下骆驼,取了挂在前面的水囊就往回跑,三人不能再淡定,或者由于了。
“英儿!”
“我去给他喂点水,起码不能眼看着他死掉吧!”
李英固执回头和他们说一声,继续顺着风往哪个黑影那里跑。
漫漫黄沙,金色海滩,一轮太阳红红圆圆,接近金色海滩与天边的地平线,接近夜的沙滩由炽热便的干冷,几人的骆驼身影在这浩茫的金色海洋里那么渺小而飘摇,在这样的地方死一个人,他们若真不管的话也无人能知,那人死了,便真的死了,可终究还是有人没办法眼看这样的事发生,于是便有了之后的因缘际会,不知是缘是孽,好在,今天回头的人,多苦,多痛,从未有过后悔。
辛儿赶着骆驼不紧不慢赶回那人身边的时候,在李英的喂水下,男人还算意识清醒,辛儿在骆驼的背上,居高临下,问。
“叫什么?”
男人看着金阳落霞中的她,意识模糊前,吐出三个字。
“东临尹!”
“辛儿!那个人究竟是谁?”
“谁呀?”
“别跟我装糊涂,那个让你闻之变色,直接放弃挣扎让我一个人走的人,和造成这家伙这些伤的人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东临尹在意识逐渐重新恢复前,朦朦胧胧听见清朗的声音缠着那个悦耳轻灵的声音问着些什么,身体热的像是在火上煎熬烹煮,意识逐渐清醒,眼皮却重如千斤,无法抬起来。
“不该问的别去好奇,知道的太多对自己没好处,做人傻点更幸福;过来,该给你换药了,再不乖乖听话,估计明天你就该成他这样了。”
“呃……那个……我……我觉得让大哥给我换就可以……了……的。”
清朗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在清灵的声音一句话后彻底消失,想是乖乖听话了,虽然那人似乎很别扭。
“不如你现在就进去陪他如何?”
他奇怪,难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真的那么可怕吗?不过,确实是很难受的,身体里面的水分被不断蒸出,包围着身体的气体又见空就入的钻入身体,虽然说痛苦渐渐正被一种透心的舒畅所取代,取而代之的却还有疲惫疏懒,让他更想要混混欲睡,虽然如今他确定自己就是在睡着,没有醒来,然而意识像是有自己的疲惫一样,只想沉入更深的黑暗深渊,脑子里又生出另一个微薄的意识,不能睡,不能沉沦,一旦放弃,便永远没有清醒的可能了。
“辛儿一直很清楚那个人是谁吗?”
这次是另一个声音问的,比较娇嫩,应该是她身边那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温柔女孩吧?对这个女孩,她似乎永远比那个第一才子要有些耐心。
“记得我跟你们说过,我师傅在我之前收的那个徒弟吗?”
她透漏的这个消息似乎是个劲爆消息,那个女孩很是震惊。
“你那个被师傅亲手处置了的师兄?你说他可能没死的那个?”
“我师傅一生只正式收过他一个徒弟,我入谷的时候他早已年纪轻轻便做了古,当时我发现他的墓被盗,猜测可能当时师傅毕竟于心不忍,让他钻了空子,现在看来,他是真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很在意花谷的一举一动,尤其已经有人取代他,成为医圣弟子这件事。”
“是,辛儿的师兄要辛儿死吗?这……实在太可怕了!”
“岂止是可怕,简直毫无道理……”
“坐下!”
那人似乎真的坐下来,却还是很不服气。
“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呀?怎么感觉这么变态?明明自己已经退场了,还霸王的不让人家做花谷的传人。”
“其实他之所以会有那样的下场,具多原因我想还是他那偏执的性格;我入谷的时候他已经成为花谷的传说了,但是听从小照顾他长大的云伯讲起,他小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很聪明,对药理医疗也很有天赋,坏就坏在他对药理医疗太过热切,甚至最后达到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跟着性格也便的阴沉古怪起来。”
辛儿慢慢讲着,手上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给易幼飏背上那道伤口推药,按摩,争取让伤口尽快从内里愈合,而不是只皮面上的好,给他年纪轻轻留下毛病。
“最初他只是话少了,偷偷的研究师傅不让他碰触的那些禁忌医书,接着他又兴起做医疗实验的兴趣,开始还只是那谷里的小动物来做,后来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掌握的药理理论越来越多,野心欲望也越来越大,开始在活人身上做实验,谷里的小童小丫头,给他看上的,几乎都没能逃过他的魔爪,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在外面拖进来一个村子的村民,这个村子瘟疫蔓延各种疾病集中混杂,轻易一个大夫都不敢进去尝试,他竟然大刺刺的将那些人拖进谷里。”
“这本也没什么,可惜他为的是他的好奇心,那些人,即便他有能力救活,他也没心去医治,终究酿成大祸,师傅不得不处置他,他反手的情况下,才知道他不仅习了花谷禁断的医术,还练了花谷封印了百年的武功,《妖莲九世》;师母却是及护着他的,为了保护他,甚至生生承了师傅一掌,死了还带着孩子,是他的,他们趁着师傅外出时越了雷池,如此师傅更不能容他,况且当时还有好多上门讨说法的人,师傅不在乎世人的看法,却对自己的看法太过在意;他觉得师兄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他无法接受,没有铸成美玉,他宁愿亲手毁掉。”
“可当时的师兄实在是太可怕了,就算师傅毁了他,当时师傅也折损了不少真气,后来十年师傅都在调养,也从未再有过收徒的念头,直到遇上我,被我缠的实在没办法。”
说完,她手上的活儿也差不多了,给他做着最后的包扎,便感叹。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那老头虽然教授了我医术,却一直过不了心底的那道坎,硬是不认我这个徒弟,而且教我防身术不教我内功心法,就是怕我再成为第二个他;实际上老头担心的也不无道理,若不是他压着,估计我的心性,也很难达成他所愿。”
将伤口包好,他也说到底了,对那个人做了结论。
“那个人手段残忍,经过他手的动物与人现在都还在花谷里活蹦乱跳,他这么嫉妒我,自然非要我死也不能好好死的,我医术如不如他还不知道,武功是绝对不如他的我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我不想死的那么惨,你说我除了让你逃,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可不想活着到他手中,他指不定又将我的身体改装成什么样,我能不着急吗?”
久久,一个声音安静的问。
“他叫什么?”
辛儿歪头,细想了下。
“似乎是,弄月,还是师傅将他带回来,师母给他起的呢!”
“他现在叫拂尘苏,黑蝶门最高掌门,培养了十二罗刹的可怕杀手,从未动手亲自杀过人,却能让人为他赴汤蹈火,甘之如饴。”
“包括你?”
辛儿神色冷淡的调侃,更像是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