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如今是怎么个打算？”

按照他如今的所作所为的话他应该不会再在军中或者朝中立足了，而辛儿的身份特殊，他有没有好好打算过如何全身而退他还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这让他这个做大哥的，想帮点忙都不知道如何下手，甚至生怕自己的动作为这两个人如今的处境，带来更为负面的效果。

果然，就听易幼飏道。

“辛儿的花谷是不能让人再盯上了，我和辛儿的愿望是能找个另外隐蔽的地方，不会连累到他人，不会再让朝廷揪着不放，然后建个房子，种上些药草，避世而居就可以了，什么悬壶济世，什么大将军保疆卫国，现在都不重要了，如今我们最想要救的，不过是对方而已。”

他与辛儿的下一步，便是脱离铁甲军，脱离朝廷了，在这之前，他还没办法避开这些一心想要偿还一些的同袍故人，同样，也没办法甩开那些还不肯放过他们，一心想将他们拖入纷争漩涡的人，果然，随后就听他说。

“那也得将红尘是非了一了才能避世而居吧？在这之前，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否则，很可能他们还没脱离这俗世，便已经成了那些人刀下的亡魂了。

易幼飏转头，索性直接问他。

“长安那边又对你下了什么指令？让你将我和辛儿送回长安听候发落？”

雍正轩回头，眉头肃然。

“是让我们所有人回长安，说是……册封。”

这次旨意表示的很明确，边关近些年安定非常近两年甚至很少有匪寇流寇的发生，就连西域那场动-乱都，没能让丝路上的居民受到多少影响，边关大将雍正轩，玉门关监察使明英公主，已经升为从三品上云麾将军的穆麟骁，以及管理粮草的妻子小蔺，还有西域归来的神子之将易幼飏及妻子花谷的谷主重阳辛，加上铁甲军中几个可以调军遣将的上将，都要远赴长安述职。

“这是要将我们这些边塞不安定份子，一网打尽的节奏啊？”

这份指定回朝述职的名单瘫在所有人面前，别人明知其意不敢说，辛儿倒是无所顾忌的一眼表明了。

“嘘！”

明英望望议事帐的外面心有余悸的低声提醒。

“辛儿，我还是不相信以父皇的英明会做出忌惮忠良的事来，可俗话说上不达下意，难免有小人借我们的私话搬弄是非传递上去，还是小心为好。”

辛儿摇头，对这个小姐姐如今还对自己那英明的父皇抱有善意的理解颇有些无力了。

“英儿，你还是不明白你这位父王，帝王术，从来都是以当时的在位者的规则来行驶的，如今在这里的我们，几乎没有不是触碰了他规则的人，尤其我的存在更不能为他所能忍，所以这场【召见】，对于你这个不听他话的女儿可能是上了一道枷锁，对于大将军和这几位前辈，可能只是以为着警告，对于小蔺和穆麟骁可能是个机会，对于二哥易家可以作为一个囚笼，而对于我，则是一场猎捕，没有意外；我将他甚至是有意放出去的，曾经的第一富家的独子找回来，无疑是在世人面前给了他一个实实在在的巴掌，他是有史以来少有的明君明主，可也正因如此，他不会让自己的政绩上，留下任何污痕。”

明英摇头，面漏惧色，恳求道。

“辛儿，你别这样说他，我怕，我不相信我的父皇会那么狠绝。”

在场的将军张口，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再给这个小公主增添压力，有史以来帝王没有不狠绝的，越是有大报复，越是英明的国主，能付出的能承担的也越多；就他们这些老将军所侍奉的两朝国君，甚至包括唐建朝前的零星国主，无论有没有当今天子的圣明，都必备了一点，帝王的狠绝。

没有这一点的，可以称为英雄，却很少能够成功登位，或者时候英雄登位成了帝王后，都只是曾经的英雄，后来的孤家寡人了。

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明英捂住嘴巴隐忍不愿发。

雍正轩拍拍她的肩膀作为安抚，转头向辛儿，问道。

“也就是说，你认为他现在会趁机将我这个大将军调回朝廷，再将铁甲军的骨干抽掉，分散到其他地区？然后补充上朝廷的人，让麟骁这个新上任的铁甲军大将军取代我的位置，同他的人一起接管铁甲军？从而让我们对他要对你和二弟所做的事，不能多加干涉？”

辛儿点头，穆麟骁当即急了。

“那怎么成，那铁甲军不是又恢复到当初分-裂的时候，要左右为难四顾不暇吗？那万一外族又来发起大规模进攻，我们这铁甲军这十几万士兵就分-裂待死是不是？”

纵然不愿意承认，上将中的老将军，凌老也出了声。

“可权利制衡，对于上意来讲，是最安全最稳妥的方式，一家独大，在哪里的君王都不会愿意看到的，边塞只知战神大将军而不知天子的情况已经够久了，大将军再不隐退空有不臣之嫌，容易惹祸上身；当初的铁大将军也是这样退下，才保有个美名的；不然皇上也不会信任铁大将军至今，还当时就任命还只是从五品上游骑将军的大将军为铁甲军新统帅，一来他有这个魄力，二来他的资历都没我们这些老家伙高，铁甲军中自然有的是不服的人会替天子制衡这个年轻大将军，在大将军胜任没有两年，稍微安定一些后，便又直接派遣了宋老将军这个大将来牵制依然成熟的大将军；如今天子想要的铁甲军，不过是那个时候，抵御外族有余，军权不会放在一人手中的局势罢了。”

穆麟骁听后心凉了，合着自己是要被这天子逼着走上自己大哥的老路吗？怎么可以？铁甲军明明才安定没几年，修养过来声息没几年呀？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辛儿说。

“最好也能让我在长安或者回长安的路上，来个【旧疾复发】，反正二哥绝对不能有事，他承担不起谋害忠良的罪责，这样做能让他承担最小的风险。”

雍正轩总算不愿意承认，可想想远在长安那位的处境，他还是不得不沮丧道。

“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做。”

帝王术，帝王侧，很多人不是不懂，但是与懂相比，他们太向往自己最初坚信的那个人，真的不会变了，这才有了那么多冤死的忠臣良将，不是他们不能活，是那位不想他们活，只要在那个位置的人有这个念头，自然有的是人愿意给这人找来台阶，甚至铺上锦绣红罗，让那个人就算杀人、杀忠良也杀的光明正大，壮烈绚丽。

“那就不回去。”

明英突然站起来说，所有人一怔，纷纷望着这突然坚决起来的小公主，她的脸上明明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几位老将军不能回朝，辛儿和二哥更不能回去，我和大哥，穆大哥一起回去，小蔺不能回去，我是他的女儿，大哥是他的准女婿，穆大哥是他下一任的铁甲军大将军人选，如何他都不会随便动我们的命，军权而已，如果他真的忌惮，我们倒不是不可以退让，但也不能将主权完全让出去，几位老将军就是我们最大的筹码；而且辛儿和二哥不回去他也就力所不能及，我会和他解释，我会说服他没有人会动他的江山，他退一步只会得到更多的良将。”

她转向辛儿，认真道。

“辛儿和二哥的话如果他真不能让步，万不得已我们可以来一次金蝉脱壳，在边关替辛儿和二哥做一次假死的【意外】，这里是边塞，更容易让我们方便行事，这样可以给他台阶下了，辛儿和二哥也可以避世而居了。”

“我同意英儿的意见。”

易幼飏当即表示，辛儿却与他持了相反的意见。

“我不同意这样的逃避。”

“辛儿！”

易幼飏急了，抓住她手急虑的表示。

“我不介意为了你再死一次，这一次没有什么休摹，没有什么西域的驸马，只有我和你，只是不再生活在世人眼中了罢了。”

辛儿看着他，认真的问。

“那你的双亲呢？”

“这……”

“而且我还没告诉你，我也有我不能放下的那个亲人，好吧！可能在我父亲眼中，我这个女儿有如同无，可你的父母却是将你当做手中宝的人呀？他们之前已经承受过一次丧子之痛，如今天子能下这封诏书定然是让他们也知道你活着的，他们刚得来爱子未亡的狂喜之中，你忍心让他们再因为我这个还没正式见过面的儿媳，再次承受失子之痛？他们年纪已经到了可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这次他们谁都未必能够撑过来，二哥，万一他们之中有一人出了事，你会毫无芥蒂的安心和我过着避世而居的生活？我尚且无法做到，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这个父母疼大的天之骄子能够承受？”

辛儿扶上他那张如今在她眼里，与过去着实没有几分区别的脸，于心不忍道。

“而且我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多少次并没有胜算的战场上你都没有逃，还带着那些为数不多的士兵创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奇迹，你可以为了我和我一起去过避世而居的生活，但绝对不能是这样……逃兵的方式离开这里，你以后会不甘，我也无法容忍我们的婚姻有着这样的瑕疵。”

“可若照你说的那样，你对于他来说那么危险的话，这次回去你的处境远比我要凶险。”

易幼飏着急，这一刻他甚至想到了直接带她离开这个国家，去花谷也不能回的话，去海外，再不然回到更深的大漠中，他还不信那些人真能通天，为了捉他们俩废那么大劲儿不成。

辛儿摇头，雍正轩也率先反对。

“二弟顾虑不得不防，辛儿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英儿的方法却也不是全无实施的可能，只是假死在我们这里的话倒不如在他眼皮底下更让人信服些，而且也能让他挑不出毛病，如果真的没办法，倒不是不可以用用，但在此之前，我们还不能只做这些打算。”

“大将军有何妙计？”

比较了解他的老将军听他这样说，便已放下几分忧心了，毕竟这位的话，远比再坐的其他年轻人，要可靠许多。

果然，雍正轩不急不缓的起来，以掌控全局的姿态来说。

“结合我们彼此的顾虑，按照英儿刚才所提的方略上修改一下未必不是个好方法，但是在此之前，二弟和辛儿还真得和我们一起回朝。”

几人一愣，可所有人都没有提出异议，都在认真的听他说。

“二弟的双亲和辛儿的家人不得不顾，要走也得带着他们一起走，可首要，我们得想办法先能安全回朝才行。”

他将桌子上的杯子来解释和部署他们的处境，以及该往怎样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