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飞奔,如今已是拼着本能在飞奔了,辛儿丝毫控制不了,只能紧紧抓着车木,不至于将自己甩下去。
易幼飏虽然极力挽救,奈何刚才的硬拼已让他耗尽了太多的力气,一人的情况下很难控制住三匹高头大马,马儿越走越颠簸,眼看就要将两人带到更深的地方去,而且嗖嗖的冷风让他感觉前面不是悬崖就的河岸,他们这个样子除了跳车,只能让马儿带着他们去那未知的地方,易幼飏当机立断,拖出车板里丝毫都使不上力气的人儿,往车的一边跳下。
马车飞快,将他们也带的连番滚了几圈才停下来,落地易幼飏以自己的身子垫背,使了巧力倒是没怎么疼痛,只是当两人真的停下来了,安稳躺在地上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也没了,躺在地上好久没动,固然狼狈,不管怎样,他们算是逃出生天,出了狼窝了。
他身上趴着的人儿更是在刚才的一连番跳车中晃荡的晕厥过去,易幼飏吃力的抬起头,将她扶到满是落叶的地上,焦虑的查看她的情况。
“辛儿!辛儿?醒一醒……”
他的手覆到她的脸上,额上,触手滚烫,呼吸微弱,让人心揪,他焦急的唤着。
“辛儿!辛儿!我们不能在这里睡着啊!这里很危险,醒一醒,醒一醒。”
无法唤醒她,易幼飏挣扎着起来,将她横抱起来,阑珊前行,不知是在安慰失去知觉中的她,还是自己,喃喃的语着。
“别怕,二哥这就带你出去,二哥带你去看大夫,你坚持住,二哥不会让你有事的……呃……”
他有心,却无力,终究还是小看那人一剑剑挑在自己身上的伤势了。
杀手果然是杀手,当他脚下不支完全软倒在地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原来他挑破的不只是自己的衣服,还有衣服下那些入肉三分的血红,他挑破的不只是他的雪绒靴,还有那漏骨的齐整伤口,击在身上的那些拳脚,如今像是完全反应过来,一起爆发一样,消耗的他连睁眼都是一种痛苦。
他咬牙将那摔倒的人儿又重新抱在怀里,声音里透着颤音,再次站起来,痛着,颤着,忍着。
“辛儿!别怕!一定能带你出去,你好不容易肯认二哥这个二哥了,二哥不会让你失望的……唔……”
终究伤的太重,没有两步,再次趴下,这次趴下,便再也没能起来,只在自己失去意识前,紧紧的,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不撒手,不敢松手,喃喃安慰着。
“二哥太累了,辛儿稍等一下,二哥休息休息,一定带你离开这里,一定,辛儿乖……”
马车噔噔的离开,马蹄的声响越来越远,易幼飏已无力去管他是跑到何方去了,头趴在辛儿肩颈上,意识逐渐昏沉。
他这一睡,却不是“一会儿”的时间,当他们在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之时,那两个去县城请大夫买生活用品的东西人却异常的轻松惬意,虽然李英也不是太明白,为什么本来还挺紧张的行程,和这个大哥走在一起之后,会变的像是在游山玩水了。
“小公子,不再要点其他东西了吗?不再为令妹添置两套衣裙吗?我们店这两日刚进两款新式的襦裙,看公子这一表人才,令妹一定更加风华绝代,那裙装刚好能衬令妹的花容月貌。”
“不,不用了。”
李英看看门口背手时不时往她这边望眼等待的高大身影,满面通红的回绝中年老板娘的推荐,待银子找回,她快速抽回被老板娘趁机揩油的手,噔噔噔的抱着包袱跑出店门。
安西有点莫名的看着满面通红的她,后面还响起老板娘满心愉悦的嬉笑声。
“小公子再来呀!小妇人的店就在这里不会搬,记得下次带你的小妹一起来。”
李英的小脸更红,又丝毫不敢回头应什么,也不知道该对面前的人说什么,局促半天,还是安西先出声的。
“都备齐了?要知道,往前除了玉门关,关外的东西又贵又粗糙,大漠之中更是难于登天,那些杀手没有得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跟来,辛儿小命随时危在旦夕,我们不能再像在铜川那样散漫了。”
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知,他们留下的那两个人,已经和那些杀手在再次交过一次手了。
李英面色桃红的点头,确认道。
“没问题的,大哥不用为我们这点小事操心,还是快点去请大夫给辛儿治病吧!我怕她那症状再严重下去真的会出问题。”
安西笑。
“不急!我知道一位大夫,让他去哪个村庄寻两个外地人就可以了,辛儿和二弟皆是出众之人,很好寻,只要诊金够,误不了事;至于我们,慢慢走着,出了玉门关,估计我们就没这些轻松的时候了?”
“啊?”
李英有些不解,他们单独出来,似乎不是为了什么放松的吧?
可是这位大哥真的当他们是出来游玩的了,很快找了那个大夫让他去寻辛儿和易幼飏,之后他便真带她逛起街来,她觉得这样不好,可是面对这个人,她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看了又看,没法憋了,才局促着出声询问前面那个,似乎对逛街颇有兴趣的大哥。
“呃……大哥呀!我们这样,不好吧?辛儿还病着,交给二哥一个人二哥那个人大大咧咧的,我怕辛儿更严重呢!”
安西笑的风度潇洒,似乎早就在等她出声了,而她出声了,他又起了更多的贪心,想让她更无拘无束面对自己,就像面对辛儿那样,不!要比对辛儿更好才行!
“不急!是你以往对辛儿照顾的太好了,二弟根本没机会近前,依我看,二弟对辛儿的照顾远胜你我之上,那小子胆大心细,会好好照顾辛儿的,你不用担心,就当给你二哥一个机会;你没发现吗?辛儿对你二哥有芥蒂,可你二哥却很喜欢亲近辛儿,你就当给他们个增进感情的机会,起码以后我们行路不用再受他们的争吵折磨了吧?”
李英有些不太放心的眼神晃动。
“可是辛儿……大哥不是也知道吗?二哥那个人,没轻没重的,万一冲撞了辛儿,估计又是一场雷霆之怒,辛儿毕竟是个女儿家,还未成婚……不对!她虽然成婚了,可还是个女孩子呀!二哥对我和辛儿的事还丝毫未觉,万一……虽然我觉得他们俩没那么多可回避的,可是……辛儿毕竟自己还没做决定呀?我们这样将重病中的她丢给二哥,总是不好的……我们先回去,确定他们没事好不好?说实话,离开这一会儿,我总感觉心里很慌乱,好像又出了什么事。”
安西眉眼含笑嘴角弯弯,定定的看着她,看的她有些莫名其妙,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脸,纳闷道。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大哥为何这样看着我?”
安西笑意更深,倒是直言不讳。
“没!我是想到一个问题,英儿真的是因为辛儿的病情才急着回去吗?不是,怕和大哥在一块?”
李英面上爆红,直冲耳根,说话都结巴了,两步冲到他前面,给了他一个后脑勺,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解释道。
“大,大哥说什么笑呢!英儿,英儿……怎么会怕大哥?”
后面的人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不急戳破她,倒也不放过她。
“不是说你怕大哥,是怕和大哥单独在一起!”
“呵!呵!”
李英干笑。
“这,有区别吗?大哥还是大哥呀?英儿一条胳膊还是你救的呢!”
“是这样吗?”
“自然……唔!”
她的手猛然被人抓住,前行的身子被拽回,她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个如同钢铁般刚毅的男人,有些无法反应,又怕这样的距离,刚要抽手推离又被他拽回,她为难了,苦色爬上清丽的面颊。
“大哥……你……这样……不太好吧?”
男人低头看她的鹰眸中闪烁着捉弄的笑意,另一只手拍上她光洁可爱的额头,笑。
“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撞着你本来就不太高的鼻子怎么办?”
“啊?”
李英愕然,转头看看自己刚才走的方向,囧色取代了所有的表情,很不好意思的抽调他手,调头走的更快了。
后面的人笑笑跟上,又牵了她的手,惹来李英困惑的眼神询问,他倒是理当自然。
“牵着你,安全点,免得你又撞了鼻子。”
李英憋屈,喃喃自语。
“这不是没撞到吗?”
而那人已经带她慢慢出了集市,城外一处山清气朗的地方而去,便认真的对她道。
“不过英儿,大哥真心希望你不要怕大哥,大哥想让英儿对大哥毫无保留,就像相信辛儿那样,不!要比相信辛儿更相信大哥,一定要相信,大哥无论做什么,都是不会伤害你的。”
李英急着解释,脸也急的更红了。
“不,不是这样的!英儿不是不相信大哥,只是……”
“大哥那天在萧家的大开杀戒吓着英儿了?”
她声音一顿,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再开口,可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两个人在一处老柳树下停下,他的双手扶在她的肩上,让她完全的面对他。
“英儿!大哥真心不希望你因为这个怕大哥,大哥是粗人,十几岁就在入军,在军营长大,虽然有幸得将军提拔,授予武艺兵法,上阵杀敌却也只知道怎样杀的更多对自己更有利,更能活着回来,对于沙场之外的人,说实话大哥没有太多的感情,但他们不烦大哥大哥也没必要与他们为难,萧家那次真的是无可奈何了才那么无所畏忌的,如果你真介意,大哥保证,以后除了在军营上战场,双手绝对不再沾利器了行不?”
李英急,抓下他举起保证的手,胡乱道。
“不是这样的!英儿相信大哥不会是个滥杀无辜的将军,英儿怕的不是这个……英儿……”
她为难,情急之下也说不出什么头绪,只低头道。
“是英儿的问题,英儿任性妄为,害了辛儿受这么多苦,还惹上那么多麻烦,如果当时没有一时兴起来这里,估计就没这么多人对辛儿追击不舍了,英儿身上还背负着一门债,又怎么能这样随意妄为呢?明知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身份,可是英儿就是这样做了,英儿不应该牵扯他人的,是英儿的错,真的不管大哥的事;大哥很好,真的!大哥这样好的人,老天一定不会亏待的。”
安西看着她,试探的问。
“英儿,不想告诉大哥英儿的为难?也许大哥可以帮助你呢?你背负着什么债?怎么就不能任性妄为了?你还是个孩子,虽然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是军中的小将,可你和辛儿毕竟不一样,你们这样的年纪,怎么就有这么多债了?”
李英苦笑,推离他的手,依靠在老柳树上,却并不怎么想回答。
“谁说年纪好生的好就没有好苦恼的?辛儿那般玲珑剔透的人儿,平时嘻嘻哈哈没个女儿样,可是我认识她这么久以来,没天和她共处一室,有谁能比我更能看清她的苦恼和忧心呢?二哥总说她不好,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意中都对辛儿做了什么,我若是辛儿,估计绝不会只是恶言相向那么简单;而我的苦恼,我不想说,辛儿也不逼我,我觉得她最好,因为我不想因为任何人因为我的苦恼而惹祸上身,同样的对大哥也是,我只想偷一段自由的日子,从出生起就没有过,却很渴望的,之后,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认命了,生就这样的身份,路是怎样走根本由不得我。”
“英儿……”
安西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思,想一次到底的将她的身份,秘密都给刨根问底出来,可看她那个强颜欢笑人命消沉的模样又着实不忍心,这如何让他实行第二步?如何让他确认她是真的……是他可以稍想的?
李英将自己脸上的泪水快速抹去,笑开,改了话题道。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倒是大哥,大哥是怎么发现我和辛儿的秘密的?如果没出意外的话辛儿的伪装术应该堪称绝妙了才对呀?你是怎么知道我和辛儿是女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