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易家少奶奶,也是如今的华容夫人,她所收到的消息,还真不是从大街上的小道消息听来的,正因为不是从这些不确定的渠道听来的,她才如此肯定,如今那对夫妻,那个人对她的威胁性究竟有多大,而在今天让给她这个消息的人那里,她已经承受了一次从来没有的侮辱,这也是她今天爆发的主要原因之一。
“易家的独子竟然真的还活着?还是给她找回来了?”
第一楼内,她惊魂不已的反问那个悠然将这消息告诉她的墨衣男子,男子咸咸淡淡看不出情绪,只让人觉得他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在小几旁慢慢品茶的状态身世闲适自在,可能也正因为他这份不自在反而让人更为着急了。
“亡夫未死,这本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听夫人这意思,好像并不太高兴亡夫归来呀?”
华容夫人给他调侃的心头像是堵了一枚鸽子蛋,吞吞不下,吐吐不出,震惊加上恐惧之中脸色变幻的十分不定怨怒。
“亡夫归来,那也得看谁的亡夫,殿下很清楚,对于易家,对于易幼飏,华容这个易家少奶奶究竟意味着什么。”
殿下将还剩一半的茶水悠然放置在旁边的小几上,这才转脸向她,唇角的笑带着冷漠的嘲弄。
“依本宫看,华容夫人最介意的不是谁的亡夫归来,毕竟你如今带着的这张面具,让那位今非昔比的神子之将看见虽有一定危险,远不如真正的本尊回来,当众揭穿你的假面更可怕。”
给当场揭穿心底最隐秘的疤,华容夫人纵然理智在强迫自己冷静,心头的那口气还是让她说出了激烈之语。
“殿下何必戳人伤疤?殿下很清楚,那两个人如果真的回来,整个长安将会发生什么?有问题的不只是华容这个鸠占鹊巢的棋子,殿下和整个皇室所面临的难堪,定然要比华容这个小棋子所面临的要多;听说明英公主与其未婚夫雍大将军也会一起回来?殿下和雍大将军的关系好像已经闹僵了?不然也不会瞒着殿下私自协助她千里寻夫吧?不知这两位回来,会不会对殿下之前做的事,再追究一番?”
可能正给她戳中最痛处吧!墨衣男子前一刻还闲适自得,下一刻已经闪身在她面前,女子后退的脚步还没沾地,整个人已经被锁着脖子一路迅速逼在了雅室的墙壁上,而锁着她脖子的这个男人,已然怒火烧心。
“提醒你一句,华容夫人,别随便威胁一个给了你一切的男人,我做的那些事再怎么不干净都好,起码我还是我,我如今的身份也不会有几个人敢拿刀子架到我脖子上逼着我认罪和伏法的,你不一样,你这个华容夫人没有皇族的承认,还不如寻常人家掌管着一家老小吃食住行的妇人;你还是个偷偷戴着别人的脸才能有着虚荣华贵的卑微骗子!”
“别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毕竟你就算戴着她的脸活的再久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她,没有她的实力你就没有她任性的资格,还是这么多年华容夫人的尊贵平静,已经让你忘记自己的样子原本是什么样的了?我倒是不介意随时让你记起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
“不……啊……”
察觉他的意图,被扼制住的华容夫人想要反抗时已晚,男人的手探到她一侧的下颚上,已经摸到那张于常人眼睛根本看不到的缝隙,一把将那张这些年她很少在人面前揭下来的面具。
所有的不堪好像都因为这张面具的撕下而呈现在男人面前,华容惊恐的捂着自己原本长久未曾见过天日,已经苍白的少了往日柳家之女画中仙的气色容颜,狼狈不堪的躲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缩在地上。
太子殿下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这个女人,手中还握着那张薄的透明的类似人皮的面具,倨傲漠然道。
“果然,你早已经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
手中的面具松开,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落在地上,因为他的关系,女子还不敢拿过来重新待在脸上。
“这样也好,让你清楚在什么时候,究竟该做也什么。”
……
如果我们肯往周边的人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不少这样的人;总是容易忽略别人的感受,要求甚至是强迫别人来对他进行帮助;喜欢别人的笑脸而忽视笑意背后的辛酸和为难;总认为别人是最容易的,最幸福的,自己是最悲情和苦难的;还有一种,习惯性将自己的意愿强行施加在他人之上,拒绝接受任何自己不愿接受的意见和声音。
华容夫人曾经了解到她所冒充的这个人的为难之处,显然她并不知她所了解的不过是这个人的冰山一角,与自身的苦难相比,她还是觉得那个如今拥有地位,拥有权力,拥有爱她的人,拥有那么多会支持她保护她的朋友,优越远在自己之上。
因为这些人即将要回朝的消息,因为太过清楚自己在这些争端矛盾中的位置,她慌乱了,惊惧了,可在这些慌乱之后,望着镜子中重新戴上面具,颇有些顾影自怜的清丽佳人,冷静下来,她反倒觉得自己未必没有胜算了。
正如她挑怒那个人的情况而言,她怕那个人回来,皇宫之中还有更怕他们回来的,她担心什么?
自己这个华容夫人起初是自己贪念作祟,以假乱真,协助真正的正主离开易府离开长安后,冒名顶替而来的,可后来的华容夫人的封号,是那些人给她的,而且他们明知她是个假的,十分愿意让她成这个真的。
对!她的身份不是她是假的就会真的给人拆穿,关键在于,皇宫里的那个人,是否愿意让她那个正主恢复宰相千金的身份!
可这却是最后最不得已的下下策,如果真要正面相对的那一天,这张面具是她亲手所做,她不会分辨不出戴着这张面具下的人是谁,那同样是个对自己极为危险的变故,最好不要面对,他们最好不要回来的好,相信这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心愿……
对啊?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即便这样会危险,可若成功,她定然能脱险,继续是这个易府,长安城中的诰命夫人。
“茗香,古越如今在什么地方?”
古越是她最信任的侍卫,在听说那个人出关之后去西域寻人时,便被她派出去盯着边塞的动静,前几日在长安城中蔓延出神将之子未死,给花谷之主寻回的消息时就又派了加急的信件去边关,让他查证消息的确切,谁知人还没消息过来,今日就先从那位太子殿下口中得知,还先后被他与易家夫妇嘱咐,该委屈时委屈一点,不能有什么动作?
现在怎么可以没有动作?就算她能有大度容忍【未见过面的夫君】,携着他的患难妻子归来,那个妻,怕是也无法容忍她这个真正顶替了她的身份,享受了这么多年尊荣的背叛者吧?
不!不能什么都不做,如今就算会下地狱,会欠她的更多,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让那那些人将她送到她身边,然后再将她这个顶替者剔除,然后还没有人为她收尸立碑。
所以必须得做些什么,必须得做点什么,现在她谁也不能相信,可以信的只有自己。
这场风暴的起源,也是他们最终要将其卷入其中让其不得脱身的人,此刻在龙潭镇却是另一番情景。
或许恢复身份的易幼飏,在辛儿身边总有些不必谨慎,于是在身体逐渐恢复行动之后,天性好动的性子又让他有些安奈不住了,如今在铁甲军的身份纵然不复当初,他也不愿没事在那些人眼前晃荡,就将房间里辛儿的药草书籍奇门八卦摆弄了遍,今天玩玩自制毒药,明天摆摆八卦阵,易公子的天分还是偏往杀伤力极大的方向发展的。
易公子如今的抗毒能力虽没达到辛儿的境界,相比一般人而言,却着实比一般人而言强多了,所以他摆弄出的那些毒药,往往他本人没事,辛儿却要帮小鳀他们收拾他弄下的烂摊子,偶尔威力大了,影响了室外的士兵,还得亲自去看诊解毒,以防留下隐患,所以自他可以行动起,虽然不出龙潭镇,辛儿在钻研他病情的同时,也几乎没闲着。
今天又在门口设了个五行阵,本意与辛儿较量一番,看看自己的花谷阵法研究到如何程度了,却给来为他送药的小鳀误踩入其中,想要控住辛儿的阵型没有一定杀伤力自然是白搭的,所以对于小鳀这个只识药理不懂武功,更不识五行的人来讲,自然更是致命的,躲在一边的易公子见形势不妙,立即也入了五行阵,勉强将小鳀给带出来,却也晚了一步,小鳀肩上受了重伤,人带出来是已经不省人事。
辛儿听见宝贝徒弟的尖叫赶过来后,就看见易公子有点狼狈的将血淋淋的小徒弟放到她的美人榻上,看她的眼神有着点虚色,扭头看了看门口他用来摆阵已经踢散的小石头,一连几天给他挑衅的火气彻底爆发起来了。
“易幼飏,你究竟在做什么!”
易公子自然没好意思说,想和她比比五行阵,却伤着她小徒弟,而且自己摆的阵,还把自己这个伤势未癒的给折-腾的有点狼狈,而辛儿也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愤怒吼起来的同时手上银针已经甩了过来,银针来势汹汹,易公子丝毫不敢大意,将小鳀躺着的美人榻往后一推,自己往相反的方向弹去,两人顺利躲开,一排三枚银针“蹭蹭”钉入美人榻旁边的窗木上。
易幼飏躲到另一边,辛儿的银针飞线便追到另一边,整间屋子里他根本无法躲藏,房间里霹雳呱啦,声响很大,外面巡逻的士兵都没办法不去注意了。
“又开始了吗?”
有士兵疑问的同时里面窗子上跳出一个鲜红的身影,发丝未束乱的有点狼狈,而追着他的银针紧随而来,素雅清丽的佳人也破窗而出,这刚团聚不久的小夫妻直接从房里打到了外面的院子里,而且女子显然很想将这惹事的夫君绑住再说,无奈男子好像太了解她的武功路数,她的银针飞线纵然厉害,他总有办法从中间脱逃。
鲜红的身影又在几枚银针带着的飞线中跃身而过,停落在围城篱笆墙的木头桩上蹲稳,回头一本正经的说。
“我先出去转转,你先冷静一下。”
“敢逃!”
甩手又一连三枚银针朝他脚上而来,易幼飏连想都不想直接跳远了,辛儿的针打在了木头顶端三公分处,当她从简陋的木门里追出来后,人已经一溜烟的几个起跳,在龙潭镇的街道上人群中间不见了,一番气恼,又剧烈活动了这么一会儿,辛儿已经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几个深呼吸吐纳都是极为重的,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气狠狠冲已经远了的人-大声道。
“你最好天黑之前别回来!”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回来的话,这个院子一定会再次热闹起来。”
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辛儿回头,发现从另一方向来的,还不只是如今龙潭镇管事的小蔺,结伴而来的还有带着一大一小孩子的芙儿,以及明英,之前还给某公子爷惹的火急火燎的心情立即转为喜悦,而小蔺在话落后看看院子里的狼藉一片,有些心有余悸的缩了下肩,挤眉弄眼的又调侃辛儿。
“虽然好像比多年前还火爆了。”
辛儿转喜的脸上微微透出点尴尬,随即想到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对了,小鳀还伤着!”
说着已经顾不得先接她们进屋,已经飞快掠进屋,先处理宝贝徒弟的伤势去了,给她留下的几个女子相视一眼会心一笑,纷纷摇头,已然对她遇到某人就晕头转向的毛病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