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个肯为你交付生命的人,突然告诉你,他连最基本的身份都对你隐瞒,你能有什么反应?
是的,他如今就,面临着这个突然砸到他脑袋上的巨大问号,而且是砸的他反应不过来,无力翻身的地步!
易幼飏实在不知自己此刻究竟该怎么办,他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或许只是日有所思产生的幻觉?
水雾中的那个人虽然只是一个背影,那听到动静,被水雾熏的水润微红的脸只转过一个侧面,却是他无论如何错辩不了的。
认识这么久了,虽然只是近来疏离了,他的……不,此刻已经是“她”了,她的身影,一焉一笑,从未有一刻停止过侵入他的大脑,她的一切他已经那么熟悉了……
在看到这一幕之前,他真的敢这样自信的宣告所有人,可是也是此刻开始,让他所有对“她”的认识都土崩瓦解了,不是这样的,就连“他”本人而言他都是从未了解的,“他”是“她”,不是他的“他”……
如今,是这样的吧?
也许正因为没想过与他有个结果,所以她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未曾告诉过他……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突然发现的残酷真相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脚下有些摇晃,恍惚间回身,他又觉得自己此刻的处境是多么不真实,手脚都是木木的,就又想,自己此刻其实是在梦中吧?
他只是不知不觉睡着了,梦到日思夜想的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而已?
醒来就没事了,对!醒来就没事了!他的辛儿还会是那个让人头疼的小魔王,还是年纪小小让人感到十分压力,却没办法不喜欢的小人儿,他还是“他”,他是……他的义弟!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离开这里就醒了,一切都会恢复到“真实”的!
“谁?”
背后传来试探的询问声音,让他刚抬起要离去的脚步,又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拌住。
他闭上眼睛,难掩痛色,同样无比熟悉的声音,这让他连这最后的幻想都给消磨殆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
“谁在哪里?”
她镇定的声音中带着勉强的颤音,她是不确定的吧?其实很害怕的吧?本来也没多大的胆子嘛?可她在人前时,总是能震慑住场子,甚至他们所有人头疼的地方都难不了她,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自己对于“她”,所以从未抱有怀疑态度吧?
“琳儿?星儿?”
现在想来,她是“她”,其实并不是无迹可寻的,毕竟曾经她有两次女装。
一次铜川被鸣月逼迫上台筹资时,一次山海关慕蔺云山强自收她为义妹,做着鸡鸣狗盗的事。
前者她当时说什么他便真的信了,后者他一直以为是慕蔺云山一方面羞辱她以报铜川之仇,另外方面说是为妹招婿也说得过去,从始至终,从始至终……
他竟从没想过,“他”可能会是“她”,怎么就……错到如今呢?
……
“小妹呀!你这是在安慰哥哥呢?还是在消遣哥哥呢?”
“嗨!告诉过你,不要再叫辛儿妹妹,他是男孩子,不是真的女孩子,还有,辛儿的衣服在呐?你难道要让他一直穿着女装吗?我们要求,马上将他换回来!”
……
慕蔺云山那样说,其实也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吧?他当时竟还那么傻的为这个和人家较真,向来,真是闹了个笑话,还闹到海外去了……
“二哥呀!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是觉得,我穿男人衣服的样子,比女人更合适?”
他当时是懵懂的,如今,他想,自己总算是明白了的……
“什么意思?你穿女人的衣服已经习惯了吗?其实我个人没有太强的观念啦!我觉得你男装女装都很好看呀?我就是怕你不习惯,或者觉得自尊心受伤嘛!平心而论的话,其实更喜欢你穿女装的样子。哈哈哈!”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她扁头,那已经真的伤到自尊了。
“公子!小姐该换药吃药了!两位公子也劳累了一天,还是到旁边的房间休息一下,等小姐醒来后再来探望,这样对小姐和公子身体都好。”
“为什么呀?他是我弟,我是他哥!怎么就不能在他身边看他换药呀?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该不是真把他当你们家小姐了吧?我告诉你们,别看我们辛儿这个样子,他可是很强悍的,在我们军营没人敢对他不敬,他可不是真的女人;姐姐!你看我们都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你就让我们兄弟一个房间,好好说说话,哦不!我绝对不打扰他养病,我就在旁边静静的,好不好?不要把我们分开?”
“这……”
“走!该干嘛干嘛去!我这不需要你。”
“辛儿!”
“走啊!讨厌死你了!”
辛儿……
亦或者,是你不曾有心隐瞒,只是一切太巧合,太过理所当然,我便如此深信了?
“英儿?”
她在水中,还在试探的探察身边的过于寂静的状况。
看不见,这让她失去绝大部分自信和判断力,她的世界从从容以对,到如今小心翼翼,她……纵然不愿,也已经改变如此了,如何不让人唏嘘?
“谁在哪里?”
声音再次传来,他终究不再逼迫自己继续逃避。回转过身,他这次,正眼仔细的
望着这个水中的小人儿,这个……如今在他面前,陌生,又扎眼的人儿!
女子在先前在对岸摸索,却不会擅自动弹分毫,她倒是谨遵这些无形地规则,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女子的发好像很多,很绒,松松散散的以一支簪子挽在头顶,两鬓还有一些发丝滑落;她的颈很修长,那张熟悉到闭着眼都能勾略出来的脸,映在水雾中,眸子毫无焦距,却在此刻极有魔力,深看的话,很难保证不被那双乌溜溜的黑瞳吸进去;身上的轻纱带着魅惑的幽蓝,温湿着暧昧的贴在她光裸着的肩上,背上也被裹上一层暧昧颜色,可是轻薄的轻纱还是没能掩住那背上残留的重伤痕迹,此刻那些青青紫紫的瘀痕却没有那么丑陋了,那些不规则的深浅印痕攀附在她大半个背上,甚至占据了一个肩头,反倒像是一只蔓延的藤萝,与她本身过白的肌肤形成反衬,骨感魅影,更添魅惑。
除了轻纱显然她也是穿了粉嫩裹胸浴衣的,只是沐浴的衣物,显然是以轻盈为主的,她如今虽以瘦弱枯骨,这样一看之下,女孩子有的东西在她身上还是有的,虽然……好像没那么“波涛胸涌”,她立在水中的身影,还是能够看得出********的,反之,这个弧度更让她本身精致清灵的气质更加淋漓尽致。
这人自水中扶着岩石而起,如睡莲拨开露珠而出,身子半侧,一如娇嫩芙蓉迎阳回首,纤细的手臂在轻纱下隐现,虽然不见得有多白皙光滑,那些深深浅浅的印记却像泊琥点缀,给了她那条手臂另一番风华样貌;目如琉璃,虽然看不见,却尽力往她发现声音的这边探寻着,层层浴衣给水流待在她的退后,漂浮过一层又一层涟漪,她如此别致,如此似真如幻,遥遥于水中,隔雾而遥望。
所谓佳人,在水一方,他想正是此时此景吧?
“英儿是你吗?”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正式了她的美丽,伸手欲握,他们之间的距离毕竟不是一臂之遥的,伸手而不得,这不仅让他心里更难受,更加难受的是,曾经深信的男人,如今以这种姿态出现在面前,若说没有视觉上的震撼是骗人的,只是在看清这一切之后更加懊恼痛苦起来。
她明明就有这么多女人的症状,她明明就是个出色的女人,自己怎么会至今没有发现?而一次次将她的暗示视若罔文?
怎么会那么笨?怎么会那么傻?好歹也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吧?纵然他从不曾碰那些一个个比商人都精明的女人,女人的一些习惯和特征总该意识到吧?怎么就……没发现?
“别开玩笑了快过来,欺负瞎子不厚道,会遭天谴的。”
他塌前的脚步再次被阻,一次次深呼吸,他以自己活到现在以来最大的自制力,将精神集中,移开目光,慌张的背对她,生怕她突然间恢复视力,看见了他的窘态,手上拳头握了又握,激烈的纠结着要不要出声,要不要到她身边去,要过去,怎样过去,以及以什么样的姿态过去,更关键的是……
过去之后,他该怎样面对如今的她,还是,还是在如今这样,她在沐浴的时刻。
此刻若是“她”依然是“他”的话,他想自己一定不用顾忌这些,哪怕就是迫“他”一起共浴也不是不行的,可“她”不是“他”,成了“她”,本身就让他措手不及无法接受了,此刻去面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
“英儿!不要闹啦!还是怎么了?琳儿星儿呢?”
还是依然没有声音回答她,独自立在水中的人儿焦炉了,转动脚步就要摸索着过来,脸上的暧昧的暖色已经被苍白所取代,长久的无人应答让她惊惧的想到一些可怕的情况,强自镇定的面上也逐渐破裂。
“究竟怎么了?英儿,回答我一声。”
她的焦炉让他心疼,再次回身,张口就要安抚,嘴巴张开了,却无论如何没那个勇气发出声音来,眼见她脚下摇摇晃晃,伸着的手也摸不着可扶的东西,温泉里有深有浅,这样下去不知道她下一步还要踩着什么呢!要不要下去再次纠结再次另他纠结,而且这次很快速的回旋在他的脑子里,眼睛追着她那双在水底也隐约可见的秀足,明知水深深浅浅的漫过她腰际了,手脚却因为脑子里的纠结一直僵硬不动,只剩下一颗心火急火燎。
“英儿!英儿!”
在旁边躲着看的英儿也急的火急火燎,见那位二哥短时间内也没有纠结完的样子,她忍无可忍,终究挥手让身伴的侍女都先撤去,自己则蹑手蹑脚的提裙到易幼飏身后,一脚伸出,悄无声息,却在接触到他腰际的时候,突然发力,完美一脚,将他蹬入那本来离他不过一步之遥的温泉池中。
“啊!”
“扑通……”
这一声响,总算让害怕中的辛儿停止胡乱摸索了,明英却乐开了话,若不是不能出声,这会儿恐怕整个小谷中都在荡漾她银铃般的笑声,如今,也只能闷声傻乐,一点也不发出声音来。
做了坏事的小公主,自然是知道作案之地不能久留的,所以在达成目的后,随即提裙往来路飞奔而去,姑娘家步子轻,在这穿的又是轻便的绣鞋,来去几乎无声;所以当落水的人终于挣扎起来四下寻人时,早已不见公主殿下的身影。
“谁!”
易公子厉声喝问,四下寻人,那里还有什么人的影子?
刚躲起来的小公主正捂嘴而笑,缩着身子正打算看后续发展,不想,却从一双手同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在她正兴致勃勃之时,出其不意被捂了嘴巴勒了纤腰掠走,她连来得急发出一声呼声都不行;偷袭人的被人偷袭走,这应该就是典型的现世报吧?这一刻公主殿下无比惊惧,却在那双铁臂的钳制下,毫无反击之力。
而被她偷袭之人,在发出声音后就悔恨不已了,再看呗他吓住的佳人,易幼飏更恨不得咬掉自己冲动的舌头。
“辛,辛儿,对不起……”
他这声道歉仿佛才让惊住的人猛然回神,反应过来,却是比刚才还要更惊惧的反应,摸摸索索便踉跄后退。
在看到她这幅见鬼的情形后,易幼飏有一瞬间的懵了,随即脑子里刚才的什么纠结悔恨,一瞬间全被愤怒取代了。
不管身上的棉袍浸湿,两个大跨步上前便将躲避的人儿给拽住,冷声讥讽。
“躲什么?不过几天不见,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了吗?还是你根本从不敢真正面对我?”
辛儿努力想将他钳制她的手推掉,显然她在力气上先天不如正常人,更别说是一个将军的他了,怎是如今的她就能推拒的?推拒不了,便更着急了。
“你,你先放开我,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