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轩彻底认输,他知道这辈子如果真有一个人,不用说一句话便不得不让他退让甚至认输的,那个人可能连明英这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女人都不是,那是如今,已经成为花谷正式谷主的辛儿,不,是重阳辛。
从她闭关那天同样有一道花谷令发布天下,花谷新主重阳辛的名号已然天下皆知,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做决定这一刻,花谷的新主便随时是她。
当然纵然如今与她关系不像从前那么【亲密】,从当时去敦煌地宫参加这个简单仪式的军医帐老人,刘先生白大夫等人那知晓,她当时那个少主身份,想以花谷禁术的医来治疗如今她已油尽灯枯的病体,便要以花谷之主的身份,才能有资格。
重阳轼这么多年似乎一直在犹豫,又舍不得这仅剩的苦命徒儿,这才将花谷一切权限交给她调度,然后再由她自己做决定。
辛儿成了花谷之主,虽因身体原因不能及时赶回花谷正式行祭祀,她身边跟着的,以及随后从花谷赶来的,想必也都是花谷重要人物,倒真是对她这个身份,无他影响的。
在参加地宫那个简单继任典礼的同时,也将她需要的一些东西给带过来了,她这才能闭关修养。
如今花谷之人就连那十二罗刹,也全自动去做了她的护关弟子,他手上除了她认的一个干弟弟辛泓,倒真没别的和她,有直系关系的人了。
他欠她的他自然清楚,但明英这番想法,却着实让他很是无法承受,这傻女人,是要代他,代她的父兄,去赎罪?
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他心疼到无以复加,却又没办法说出任何反对之词,道。
“有时我真想,再自私一点,或许你就不用承受这么多,在自私一点,或许我们怎么也不会成如今这分崩离析的局面,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便是【后悔药】,我知你如今留在这里,多半是辛儿无法动身,不得不在地宫闭关修养,如今我也不在乎在你心中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因为在我心中,她同样是块痛的不能触碰的地方;她为我们承受了所有【大义】带来的伤害,你为我们的私心承担了所有的负罪,英儿,我只求你,能在偿还这一切的同时,让我也偿还你一些吗?”
明英有些惊喜,虽然如今喜色也带着沉重。
“你同意了?”
雍正轩握着她的手,本身从外面回来的冰凉,这会儿的时间,已经给他暖的有些温度了,温软滑润的,仿佛真的在手中握着一双羊脂白玉。
“你觉得,如今对她,我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明英抿唇笑。
“没办法,谁让你是做大哥的,而我有是她的金兰姐姐呢?单看在这点上,也得让,之前你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是是!”
他连连应承,最后只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可不可以在你照顾她的同时,不要忘记我?如今除了她近身的小鳀,估计十二罗刹那几个孩子也见不得她几面,你去地宫照顾她,说实话,你未必能见得到她面,她也势必不会留你在身边的,这是以我对她对你的珍视做出的结论,可你有这个心我也是拒绝不得的,所以在你觉得在那边力所能及的同时,时常回来看我,我也会想知道关于她真正的情况,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照顾自己,如果你觉得你【没时间】回来的话,那还是不要去了,我让小蔺和穆麟骁夫妻俩一同过去,能帮忙就帮,帮不上忙在外面守着,以防那些不长眼的来犯也是好的。”
“别!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听他这么打算,明英想也不想了,立即下了决定,雍正轩脸上这才见了缓色,低头看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感概道。
“其实是想和你正经成亲之后再放你去照顾她的,想来不止你会再拒绝,你那位宫中的父皇知道了我们私自完婚,也是一桩麻烦事,这样就这样吧!左右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整个天下都知你是跑不掉的安西大将军的夫人,就等这几年吧!等辛儿出关了,身体真的好了,你心中对我曾经做过的事放下些了,我们再成亲,我想那时的婚礼,一定比如今的婚礼,更为圆满,你也更会喜欢。”
明英感激的看着他,这次是经历过这么多后,第一次坦白,毫无芥蒂的感激着他的谅解和包容,经历了这么多,他总算也知道究竟什么最重要,而且,也有这个心,放下自己的姿态,来迁就,耐心等待了。
她相信,就连他这样强势执拗的人逗会改变,他们的情况转好的程度,还不止于此,她与他是,辛儿与那个如今她愿意相信还活着的人,也是。
明英和雍正轩商议过后,说做就做,让侍婢收拾了些要用的衣物用品,当即就随人去了敦煌地宫,那个曾经她的师兄,险些在那里将她活剥了的地方。
立于洞口门前,背风等待了些时辰,去通报的十二罗刹其中的一个孩子才出来,她听见动静回身间,已经对她一礼,恭敬道。
“师叔说了,这里苦寒阴煞,适合她这种身体极差,正可以毒攻毒的人,适合小鳀师姐这样的医者研习,更适合我等习武之人修炼,却与公主身上的贵气体质相冲的,久居对你更不好,这里有我等护关,暗卫布防,还有小鳀师姐和婢女服侍已然够的,不用公主屈尊降贵反倒累了自己身体;小师叔脾气公主是知的,小师叔对公主的心意公主也是知的,切不可因过往非你之罪的过错,她到时好不容易好了,反让你受病痛折磨;地宫这种地方于常人并非是个好地方,公主还是不要为难我等了,公主有这心意,我等同小师叔一般,领了便是,切不可伤及贵体。”
小家伙望望她和善眉眼与周身,眼中满是关切,已完全不是当日仿佛没有灵魂的娃娃,如今,是有了正常孩子感情的半大孩子。
“公主恐怕不知,为测前程,师叔在入关前,动用花谷禁封的卦术,为自己测了一卦,又为公主测了一卦,师叔得知,公主过了心底这一劫,也便是否极泰来,一世安康的时候,以后是要夫贤子孝,福禄圆满的,若你真因师叔命数再有转折,就算师叔真有天大的本事,怕也难以扭转的了,公主便不要负了师叔这番苦心了,可好?”
明英也不为难他,知略弯腰拍拍他脑袋道。
“那好,既然这地宫对你姐姐我影响如此之大,那我便在这敦煌城住下,反正这里也属铁甲军营的邻居,也有军事部署,不怕防卫问题,这样不为难你,也不会让辛儿忧心,你们有什么事,尤其她想吃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女人物件的时候,你姐姐我就派上用场了,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如果她还不同意的话,你就说我已经回营了,没在这边,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知道不?就这样说定了,要保守秘密哦!”
“啊?”
在小罗刹的压抑结舌中,明英公主摆摆手,身边跟的侍女卫兵便径自往敦煌城去,她也跟着走了,而小罗刹却苦着了可爱的小脸,对她背影哀嚎。
“可这些琐事,有师叔的婢女就可以的呀?”
这小公主,平时看着是挺好说话的,怎么这会儿了,竟如此难打发?
就照这样的方式,明英觉得她总算在离辛儿最近的地方住下来了,心里也安稳许多,平日没事就在洞口转转,看有没有小童出来办事的,好让其给辛儿捎东西进去,小到吃食用度,大到可以缓解她无聊时光的玩意儿,或者药材,总之,能想到什么,是什么。
时光流转,这样一年又一年,边关的天一个春秋一个春秋的过去,除了敦煌城中的窃贼小打小闹,周围几个村镇受过流寇侵袭,像之前西突厥掳人,与西域大战的状况,这几年倒是很少发生,铁甲军每日每年除了防守,一刻不敢松懈的训练,期间除了营救过放出求救信号的商队,以及那个镇上的匪盗沙盗,也算平静。
当然,这份平静可能也是因为长安这几年对西域的高强度打压吧?
西域自从太子殿下回宫,一段时间后重掌朝政,不知不觉好像真的给这个殿下拿捏在了手里,太子殿下一个不高兴捏一捏,心情不好再宰一宰,不雷厉风行的打压直灭老巢,却总让西域感觉像是脖子上被驾了个刀子,时不时的出点血,再时不时的担心,太子爷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力道大了些,就直接将他们摸了脖子?
加上西域这时本朝也内乱,皇室不仁,民患长久不治,总有暴动造反的时候,让其国内根本无暇再经营外交,而且经由阿撒儿那段时期的战争,也实在让西域灾难以严谨的信服力,让诸国,尤其大唐,重新信任他,于是经济命脉被太子殿下捏在手里,又有探子时不时给皇室敲警醒钟,西域内部政权再各自为政……
总之,一个【乱】。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个春去冬来,随着西域公主身体逐渐消耗灯枯,一切又有了转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