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进去的双眼深深看一眼千娇百媚的人，周得全已生出细密皱眉的眼角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思月一事，太后并无责怪，娘娘何惧？况且，皇上宠谁，不宠谁自有原因。后宫之中没有什么可怕，除开一件事。”

“噢，何事？”

一番滴水不漏，却又刻意讨好的话，让楚悠悠知道，眼前人既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毕竟对于宫闱之事，他可能比自己更有经验。

太后能派他来，也证明他定有过人之处。

“历来后宫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根本得不到圣宠！圣宠在身，即使娘娘不是皇后，一样可以无所畏惧。更何况，娘娘，您……可是正宫皇后。若您能怀上龙胎，统领后宫指日可待。”

周得全说这些时，脸上俨然是一派洞察事实的沉稳。

楚悠悠故意掩面轻笑，她何尝不知这些？

故意多此一问，无非是想和他多说些话罢了。

她若有所思的道：

“是啊，本宫是正宫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宫皇后，能让很多人生，也能让很多人死！统领后宫，周公公一语惊醒梦中人，本宫不会忘记你的提醒。帮本宫打点些东西给四位娘娘送去，理由……你看着办。另外本宫入夜要去昭阳殿伺候，你打点打点。”

龙体违和，自然探望的人会多。

她要的，是独一无二没人打扰的“伺候”。

这点，她知道周得全会明白。

老成稳重的周得全旋即点头躬身，同时道：

“娘娘，奴才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到楚悠悠点头，他继续道：

“四位贵妃中，玉妃的清婉宫是皇上去得最少的地方，您看……”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疏离素雅的玉妃倒也称得上清婉，只是为什么临幸最少的人，反而诞下龙种呢？

楚悠悠知道周得全的意思是根本没有必要给玉妃赏赐，她还是淡淡道：

“虽然来往甚少，她也是贵妃，不该厚此薄彼。去办吧，务必一视同仁。”

夜风生凉，暮色浮动。

楚悠悠稍作打扮，带着小棉和周得全前往昭阳殿。

幽蓝苍穹上散布繁星，清润空气有些黏糊，一如楚悠悠此时心情。

这是第一次，没有传召，她主动去昭阳殿。

这更是第一次，她将面对比往昔弱势的东方宸。

该说些什么呢？

浓厚的关心未免过于造作，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太冷漠，又好像与自己想要他起码现在活下来的心思不合。

想起那晚东方宸说过的‘死在美人怀中也总比无故暴毙身亡要好’，楚悠悠心头一紧：

难道东方宸早知道自己所患何疾？

能让他说出这等消沉的话，该是金石难医的的病症吧？

想到这，她下意识催促肩抬凤辇的太监们加快脚步。

***

灯火璀璨的昭阳殿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只是越发显得幽静。

树影婆娑，映着灯火流连，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声虫鸣。

平时东方宸就不喜有人滋扰，如今龙体抱恙，该是更加如此吧。

堂堂帝王，他也许并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脆弱一面。

就在楚悠悠想着这些而忐忑东方宸可能不会见自己时，就看到小容子匆匆出来：“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飘着龙诞香的卧室里，夜明珠的莹润光泽轻柔洒落。

远远看过去，东方宸的脸色已比上午好很多。

只是，眉宇间笼着淡哀，薄唇紧抿，似乎将心底无尽思绪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