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徐徐,落日照长途。
道路两旁树林苍翠幽静,看不到边际的浓碧色在金灿灿的光芒中变得柔和,渲染出大片的橘色。
滴滴答答的声音点缀着这寂静的秋日傍晚,一辆精致马车内缓缓前进,里面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坐在外面的两个灰衣车夫满面含笑,一派轻松惬意的模样。
暮色暗暗浮动,天际边的金色和绛色被苍蓝色所取代,马车这才加快速度朝前奔去,一把沉稳的声音随风飘荡:
“公子,天色已晚,我们今晚在瓜城落脚如何?如果连夜赶路的话,实在过于疲惫。”
淡蓝色的车帘被轻轻撩开,露出东方宸俊朗的脸。
剑眉星眸,薄唇微扬,蜜色肌肤上荡漾着轻松惬意,身着宝蓝色镶银线长衫的他优雅中带着潇洒,沉稳且不失飘逸。
朝卷着浓云的天边打量片刻,他点头道:
“就按黑影说的办。我记得你们在瓜城还有些江湖上的朋友,如若要见的话,我们晚点去永离也不迟。”
眉目清秀的黑影转过头来朝东方宸笑笑,摇头道:
“这两年我们兄弟四处游历,差不多把要见的朋友的走了个遍。这趟是专门陪公子你们去永离,所以无需中途停顿。”
唇角微抿,东方宸会意的拍拍双影的肩头,三个男人相视而笑,眉眼间流动的情意早已不需多言。
***
“决定留宿瓜城了么?也好,连夜赶路的确过于劳累,况且我们并不着急。说来,这也算是故地重游。”
柔美清润的女声在车内响起,东方宸连忙回头瞧向爱妻,眉眼间流动着脉脉温情。
只见已为人母的楚悠悠梳着简单发髻,双耳间碧玉摇晃。
月华色刺绣秋衫加身,袖口和下摆处缀满紫色蔷薇,和腰间紫色腰带相映成趣,未着太多珠钗的她灵动依旧,出尘脱俗。
柳眉不描而黛,樱唇不点却俏,玉面比芙蓉的她轻轻转过头去轻拍仰躺在软褥上的婴儿,笑意盈盈。
“故地重游”四个字,让东方宸回忆起两年前那次偕同楚悠悠去参加安平大婚,而留宿瓜城。
可楚悠悠却被封希佑挟持而走,那种心急如焚胆战心惊的压迫感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值得庆幸的是,一切早已远去,现在的他们早已远离尘世的喧嚣,过着恬静逍遥的生活。
轻轻揽过楚悠悠的肩头,他亦看向正在熟睡的儿子低喃:
“故地重游,这次但愿不会出任何别的事才好。”
眼波流转,楚悠悠收回手臂靠在熟悉的怀抱中低低道:
“如今四海清平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出别的事呢?
况且现在的我们与世无争,早已不是什么皇帝皇后,谁还来注意我们?是你想多啦。”
抓住停留在胸口白皙的柔荑,东方宸挑眉而笑:
“不能怪我多想,要知道上次瓜城留给我的记忆有多可怕。一大早发现你不见了,我真是如同坠入地狱,四处漆黑,呼吸不畅。”
听到东方宸袒露心意的话,楚悠悠依然双颊泛红,娇羞得如同春日里最初绽放的那朵桃花:
“傻瓜,今时不同往日嘛,我在你身边,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柔情款款的在她唇边啄上几口,东方宸打趣道:
“悠悠,你可不能在千诺醒着的时候叫我傻瓜,免得以后这小子从小就觉得他父亲是傻瓜,那可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再怎么说,我也希望,自己在儿子眼中,是个顶天立地意气风发的男子汉吧。”
也许是因为他们现在的生活的确和从前的深宫日子有天壤之别,她就发现东方宸越来越展露出他从前极少流露的轻松一面。
从前的他极少舒心的笑语连连,而现在的他却经常开玩笑。
甚至很多时候表现得像个孩子,在有了儿子之后越发如此,时不时还和自己儿子吃醋。
虽然他有时也会让楚悠悠觉得自己哭笑不得,可不得不承认,她喜欢看到这样的东方宸,因为她从来都希望自己所爱之人能够永远愉悦轻松的心境。
唯有这样,人才会得到真正的平和幸福,不是么?
“是是是,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千诺以后得好好向你学习,对不对?
我保证,以后一定经常告诉千诺,他父亲是个重信守诺沉稳不凡优雅从容的男子,好不好?”
巧笑嫣然,眉眼如画,楚悠悠的脸颊上散发着一种从前根本不曾有过的熠熠光彩,令她看起来更加动人。
微微仰头做沉思状,东方宸满意道:
“看来在娘子心中为夫形象还不错,不过娘子有必要再加上一条。”
“说吧,还要加什么?让我看看有理还是没理。”
楚悠悠伸出纤指无奈戳戳他的胸口,含笑摇头。
“情深意重啊,这条怎么能少呢?
你要告诉千诺他父亲深爱他娘亲嘛。
而且,身为男子汉,情深意重极其重要,可别以后长大后朝三暮四沾花惹草,那不把我和你活活气死?”
见东方宸说得煞有其事,楚悠悠忍俊不禁神采焕发:
“千诺才多大,你就想这些?
看来,你个父亲倒是我比这个娘亲还替他操心。
再说,他是你的儿子嘛,肯定像你呀,所以这点不需要教,应该与生俱来。”
爽朗的笑声从东方宸优美薄唇边溢出,眉宇飞逸的他和如花似玉的楚悠悠并肩而坐,犹似神仙眷侣。
晚风拂动,双影驾着马车快速赶路,尘土飞扬中疾驰约莫半个时辰,他们来到瓜城找到一家干净舒适的客栈投宿。
***
夜阑人静,舟车劳顿的他们很快坠入沉沉睡梦。
将近丑时前后,楚悠悠忽然听到睡在小床上的千诺在哭。
披衣下床,还未走至小床边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秀眉紧蹙的抱起千诺回到大床,回想起东方宸白天所说,她隐隐不安:
这么晚了,究竟何人在打斗?
也许是因为一出生就在悔思谷那种夜晚幽静到极点的地方,所以本已熟睡的千诺对外面的噪杂声很敏感。
披着外衫的楚悠悠倚在床头轻声哄他,刚才还噘嘴舞手的他很快睡去,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泪珠。
兵器相接的声音再次传来,时不时还有其它房客被吵醒发出的大声抱怨。
有些不安的楚悠悠见千诺已睡去,遂抬腿准备下床去门口瞧瞧到底发生什么事。
刚转了个身,她就感觉到手臂上一热,东方宸警觉的声音已传来:
“悠悠……”
本欲劝说楚悠悠不要出去,紧跟的一声怒气冲天的暴喝却让床上的他们万分惊讶:
“东方恒,你混蛋!”
四目相对,彼此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心头俱盘旋着无数个问号:
小恒此时不在西京皇宫呆着,怎么会跑来瓜城?
刚才那声喝叱虽然响亮,不过却能听出是女声,难道他出来就得罪了什么人?
而且,此女子居然敢如此大胆的直呼他的名讳,看来也不是一般人。
来不及多想,两人匆匆穿好衣裳。
出门之际,就看到住在隔壁的双影也持剑出来。
白影从楚悠悠怀中接过千诺,四个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已经被打得乱七八糟的客栈前厅。
只见本来整齐有致的前厅内此刻桌翻凳横杯盏狼藉,而飘忽在空中一抹白影和一缕黄影还在纠缠不休,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早来了不少围观者。
不用说,那抹游刃有余潇洒绝伦的白影肯定东方恒。
***
静观片刻,东方宸注意到全神贯注迎敌的小恒似乎并没伤害黄衫女子的意思,反而处处留情。
倒是那此时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一把长剑舞得呼呼生风,招招凌厉,恨不得要立马杀了眼前人才解恨。
小恒无缘无故出现在瓜城还和个女子纠缠不休,难道……
难道是素来随性的他惹的风流债不成?
东方宸和楚悠悠不约而同都想到这出,俱蹙了蹙眉头。
黑影他们二人似有忧色,低声提议道:
“公子,我去分开他们吧。这女子功力不行,但剑术很不赖,纠缠下去对王爷无益。”
多年习惯使然,黑影在称呼东方恒时依然未改口。
“你们保护悠悠和千诺,我去!”
醇厚嗓音刚刚落下,东方宸飞身而出,宝蓝色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
之所以不让黑影出手是因为他看得出小恒并无杀意,况且那女子究竟是谁现在还无法得知。
跃步腾空,东方宸跻身于两人中间,几招之后右手准确无误夹住黄衫女子刺来的剑使其不能动弹,偏脸向左皱眉道:
“小恒,住手!”
身着流金锦缎白袍的东方恒长发随意飘落,两道剑眉斜飞。
狭长丹凤眼轻轻流转,映着灯火顿时璀璨如星辰,点于玉面上红唇犹比女人,别有一段风/流。
见到来者居然是皇兄东方宸,已经着地的他连忙收起手中折扇欣喜道:
“我还以为遇不到你们呢,看来没错过!快快快,叫嫂子抱我的小侄儿给我瞧瞧。”
右手夹住长剑岿然不动,东方宸听得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听他的语气似乎是有意来追或等我和悠悠,可眼下他不是应该说说和这个黄衣女子的事吗?
为何一来就是要看千诺?这个小恒,为君都快两载,还这么咋咋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