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皇后……可是来自西方晋国的佳人呢。为庆表妹生辰，本王特意带来麾下剑客欲给大家舞段剑，如何？不是本王吹嘘，此剑客的剑艺，可说出神入化，叹为观止。”

不知太后有意试探的东方铭接过话。

一名灰衫男子在他抚掌后持剑而入，身形瘦削，浓眉长眼发丝垂落，恭敬下跪请安。

远远看着剑影凌乱，楚悠悠注意眼神如覆冰雪寒意袭人，似曾相识。

陌生的脸，熟悉的眼神，此人究竟是谁？

片刻回忆后，她惊诧万分：

眼前剑锋生寒，却招招精妙的男子，不是冷峰是谁？

只不过他换了一张脸！

想起永离有擅长易容之人，楚悠悠几乎可以肯定眼前剑舞灿影的男子，一定是冷峰！

难道这又是佑哥哥的悉心安排？

盯住缭乱剑光转动，她的紧张又多出一分。

耳畔处有温热气息吹来，楚悠悠回头就听得东方宸的轻呵：

“此人的确剑艺精湛，而且轻功很好。你说，朕的双影和他比谁会更甚一筹呢？”

灰色身影凌空而起，剑气牵引空气发出的刷刷声，让满屋人发出啧啧惊叹。

楚悠悠看着他几乎化为影子的身形在空中随银剑翻滚，错愕迎上东方宸的深瞳。

究竟是我和他心有灵犀，还是他在有意试探我？

为什么他的问题和我曾经想到的如出一辙？

“这……让臣妾如何比较呢？想来皇上也无法得出结论吧，毕竟他们未曾比试呢。”

极力忍住轻颤，楚悠悠发现今天诡异事情实在太多。

思月说今天热闹能趁乱，现在不止热闹，还怪异四起。

感觉到东方宸的手臂缠上腰肢，她心乱如麻。

垂首掩饰慌乱，楚悠悠忽听得珍妃和兰妃的惊呼声乍起。

蓦然抬头，就看到灰色身影在空中连番三个筋斗，直直朝她和东方宸所坐方向飞来，长剑直指，剑光寒影，风声呼呼。

余光瞟到东方铭已经紧张得站起，楚悠悠慌了。

冷峰……是要刺杀东方宸吗？

害怕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情不自禁、毫无意识的靠进东方宸怀中，以娇躯挡至他胸膛之前。

仰头的她，却看到东方宸依旧镇定自若薄唇勾笑，似乎压根没看到剑已经对准自己。

只是搂住她的手臂加重几分力道，大有带她腾空而起之势。

眼看剑锋就要靠近东方宸，灰色身影再度在空中翻转，让人眼花缭乱的往后空转两次后，来人收剑单膝着地，笑容淡淡：

“草民献丑。”

“大胆李昆，知不知道……刚才那一剑差点误伤皇上和皇后，你存心想让本王难堪吗？太后皇上皇后都在此，竟如此造次！”

未等东方宸开口，东方铭已先声斥责，语气并不严厉，大有惺惺作态之嫌。

“是啊，刚才那一剑虽精彩，但的确危险。姑妈，您没被吓到吧？”

珍妃摸摸胸口低呼喘气。

娇生惯养的她哪见过如此精妙却诡异的剑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太后面无惧色平静得很，心底却十分恼怒。

小铭想干什么？

无缘无故打断我的试探不说，还带个舞剑的人进来。

难道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小宸，他随时能夺走小宸的命吗？

老大不小的人，却还是如此鲁莽，真令人气愤！

如果他能有小恒的聪明，那我还需要步步计算么？

空有野心却无头脑，简直就是草包！

东方铭啊东方铭，你以为小宸真是你恐吓几次就能打倒的么？

如果他有这么脆弱，今时今日，他怎么可能还坐在这？

“皇兄何必动怒？非常精彩，来人，打赏！母后脸色不佳，想必是看不得舞刀弄枪，听说今日盈妃有意献舞，不如叫她出来如何？”

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东方宸优雅抬手，幽深瞳孔盯着灰色身影消失在门外，暗暗冷笑。

这……算是在给我暗示和警告么？

东方铭，难道你就真觉得朕如此胆小怯懦？

赵太后发现东方宸不仅丝毫没有怯意，反而谈笑自若，更加对东方铭不满。

微微一笑，她敛去愤怒和精明柔声道：

“还是皇儿贴心。那就有请盈妃吧。”

***

不同于琴箫的鼓声咚咚响起，踏着这明快节奏，穿着火红舞衣的盈妃轻盈跃出。

手腕脚间都带着银色铃铛的她一举手一抬足，便有清脆声响附和异域色彩的鼓声，手指轻撩头上垂落的红纱。

媚眼如丝的盈妃笑颜勾魂，像一朵绽放在夜色中的大红牡丹，极美极艳极浓烈，让人无从忽视。

似火般浓烈的盈妃在大厅中旋转，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般动人。

看得真切的楚悠悠不得不承认，自己已沉浸在曼妙舞姿之中。

丰腴的她犹若无骨，每一个动作都相当精彩投入。

捕捉到盈妃的眼神，楚悠悠发现此刻的盈妃不同于从前任何一刻。

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跳舞而生，渐入无人之境，将女子肢体的柔媚和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从没问过东方宸为何会封来自偏远楚州的柳媚儿为贵妃，这时楚悠悠有些明白过来。

她的舞姿，的确能跳进任何人心中，就好像她每步都踩在人的心弦上似的。

尽情舞动的她没有往日的矫揉造作，自然天成惊艳夺目。

按算，盈妃进宫，大概也就是雪妃死后不久，想来，用舞蹈展示出生命美好的盈妃在那时间给过东方宸不少慰藉吧？

没有嫉妒，没有醋意，楚悠悠静静欣赏眼前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舞蹈。

看到盈妃抛来的媚眼，她心底却有丝悲悯升起。

都是贵妃，珍妃生辰她却要跳舞祝寿？

家世平庸的盈妃在这后宫，想必也过得十分艰辛，

也许，唯有在此刻倾情之舞中她才是最真实的柳媚儿。

啪啪掌声四起，打断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楚悠悠，她由衷为正盈盈跪拜的盈妃鼓掌，珍妃那娇滴滴的声音再度响起：

“姑妈，皇上，盈妃姐姐这一舞真是只应天上有。看在她如此尽心为臣妾贺寿份上，皇上要给姐姐赏赐噢。”

见太后点头同意，东方宸优雅的嗓音弥漫开，一派悠闲自得：

“盈妃，此舞的确精美绝伦。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必定满足你的心愿。”

额头上冒出汗珠，杏眼明亮的盈妃听他金口已开，顿时喜笑颜开：

“如皇上想赏赐，就请答应臣妾一个请求。听闻晋国皇帝邀请您和皇后娘娘前去晋国参加安平公主大婚，皇上能否带上臣妾？”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而最惊讶的，莫过于楚悠悠。

晋国来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何从未听佑哥哥提起？

安平公主应是安宁的妹妹，她要招驸马么？

蹊跷的是，为什么竟然邀请我和东方宸一起去？

意识到气氛倏忽冷下去，站在红色地毯上的盈妃一时不知所措。

她怯怯抬头看向脸色平静的东方宸，却始终都不敢和他幽深的瞳孔对视。

自己说错话了吗？

今日一大早，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就探到东方宸召见晋国使节。

而晋国使节么，却出人意料的带来皇帝周威的邀请。

素有“晋国明珠”之称的安平公主即将大婚，周威特意邀请魏国皇帝和已出阁数月、贵为魏国国母的安宁公主出席大婚之礼。

虽不肯定皇上一定前往，久居深宫，且心心念念想回楚州看看的盈妃却想抓住这次机会。

只要东方宸答应带自己一同，回来后，她肯定比现在风光，说不定还能有幸怀上龙胎。

即使有皇后陪同也没什么，反正她相信皇上不可能一直冷落自己。

现在冷冷的氛围，却让刚才还自信满满的盈妃迟疑。

难道……皇上并不想让其它人知道晋国的邀请么？

就在她忐忑不安时，端着金盏的东方宸却意外的露出笑容，优雅的嗓音一如既往，淡淡解释：

“母后，皇兄，小恒，朕今天召见了晋国使节，他们带来周威的盛情邀请，这不……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娥眉高挑，赵太后狭长凤眼中闪过丝丝疑惑。

她亦知道晋国派来使节已有数日，甚至都在考虑是不是与皇后有关。

现在却听到这似乎毫无紧要的消息，惊讶之余，她却忍不住沉思。

安平公主大婚会是个幌子么？

这背后，究竟有没有什么隐情？

装作毫不在意的笼了笼宫装长袖，赵太后温柔有加：

“素闻晋国人才辈出，且晋魏两国现乃秦晋之好，晋国使节……等同于皇后家人。皇儿，哀家有意请他们一见，不知你意下如何？如此，也算尽尽地主之谊。”

言笑晏晏的赵太后其实别有用心。

她想继续试探，在她看来深藏不露的皇后，究竟会不会露出马脚。

如果皇后真不是安宁公主，那么必生慌乱才对。

凤眼中噙着深沉，她有意无意扫过静默坐立的楚悠悠。

挨着东方宸而坐的楚悠悠秋波潋滟，贝齿轻咬下唇，因赵太后的提议，心跳越发不均匀，静放在腿上的柔荑轻轻颤抖。

自进宫后，她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慌乱过。

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有太多事不知道，更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