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没有习武,她素来特别羡慕表哥能跟随师傅学得一身好功夫。
年少的她也曾央求过封希佑带她尝试飞一飞的感觉,屡次都未能实现。
原来,飞起来的时候人会变得轻松会生出无限畅快。
耳畔传来东方宸的气息,微抬眼眸的楚悠悠看着他俊朗的眉宇。
心变得很软很黏,像是无数洁白的棉花被揉进胸腔,相依为命的感觉再度从灵魂深处挣扎出来。
进宫后就做好能活一天算一天的她,却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永恒。
刹那也能成为永恒,楚悠悠霎时明白这句话。
一弹指六十刹那,而最美的刹那却永恒存留在记忆中,经久不变禅意芬芳,直至永恒。
“还怕?都说过不会放手,何时变得这么胆小?”
见怀中人没有答话,东方宸低眸浅笑,微抿的唇角噙着柔情几许。
两句随风吹进耳朵的话让楚悠悠莫名感动,夜色仿佛霎那间变得浪漫旖旎,空气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新。
贪心嗅着如此难得的空气,楚悠悠笑颜绽开:
“不是胆小,只是……觉得飞起来的感觉很奇妙。”
“傻!闭上眼睛吧,天牢就在前面,我们要下去了。”
是夜太浓风太乱人神智吧,东方宸恍然觉得自己语气竟带着消失很久的宠溺。
他甚至期待这一刻能暂停,暂停到时间的尽头。
片刻后,听话闭上眼睛的楚悠悠就听到东方宸的低语:
“现在去换衣服,委屈皇后娘娘换上太监服。”
睁开眼睛,原来他们已停落在一棵极其粗壮枝叶葳蕤的老树下。
她还没来得及问东方宸什么,就瞅到眼前闪出一抹高瘦黑影,一言不发递给她个布包。
而当她又准备开口时,那抹黑影已经消失。
来无影去无踪,难道刚才出现的人就是双影之一的黑影?
轻功果然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不知冷峰和他相比谁会高一筹?
***
还在呆呆考虑,东方宸已换好青灰色长衫出来,比平日看起来多了几分儒雅。
迅速换好衣服,东方宸领着她朝天牢走去。
熊熊火焰燃烧在火盆中,越接近天牢也就越明亮。
楚悠悠每走一步都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看他们,不安的皱眉她拉住东方宸的衣袖:
“是不是有人跟踪?”
东方宸哑然失笑,不禁感慨女人直觉似乎总是很灵敏:
“别慌,是朕的近身侍卫黑影。别拉衣袖,让天牢士兵看到还以为朕有断袖之癖呢,你现在可是小太监。”
见他此刻还有心思打趣,楚悠悠恼怒瞪他一眼慌忙收回柔荑轻咳两声掩饰道:
“我的声音会被听出来吧?还有,要怎么跟他们说为何皇上会深夜造访天牢?”
平时沉稳聪颖的女子现在却像小孩子似的,东方宸再度轻笑:
“朕是皇上,需要向别人解释吗?原来,做贼心虚的确所言不虚。一会儿你不要开口就是。”
“我哪有心虚?而且我们也不是做贼。即使是做贼,你这皇上都做,我怕什么?”
楚悠悠轻轻辩解,这是她首次发现东方宸亦有云淡风轻喜欢打趣人的一面。
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身在朱墙红瓦巍峨耸立的皇宫之外么?
伶牙俐齿的还击并没有让东方宸生气,反倒觉得眼前素日温柔收敛锋芒的小女人其实也有小野猫那种尖锐之感。
想起那日在未央宫门口做的决定,此时他更加坚定自己决定是正确的。
即使掀起狂澜,那也会有人能力挽狂澜!
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闪亮瞳孔因为这些淡了淡,他没有再说什么抬步朝前走去,决定回到皇宫就和楚悠悠挑明。
守卫森严的天牢在幽幕下有种冰凉沁骨的感觉,见有人走来门口众多守卫的手已经搭上兵器,准备随时应付紧急情况。
一名身穿暗金色盔甲的男人站在队伍中央厉声喝斥:
“来者何人?”
未着龙袍的东方宸气宇依旧轩昂,素带束发的他剑眉星目间满满都是帝王威严:
“连朕也不认得么?”
众人皆惊的两两对视,似乎都没明白这大半夜皇上怎么会来天牢。
为首的盔甲男人率先反应过来大声道:
“末将该死,未能看出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那些士兵顿时也纷纷丢下兵器跪地请安。
“都起来吧。宋奎将意图行刺于朕的女刺客押来这,朕忽然想起有个问题尚未问,故来瞧瞧。开门,让朕进去。”
拿捏得恰到好处却又不失帝王风范的语气,让下跪的一干人等立即二话没说就缓缓推开沉重的大门。
粗重的吱呀声,让人莫名觉得紧张。
楚悠悠站在东方宸身边半步之遥的地方,低眸看着大门推开后出现的幽黑,似乎像个无底洞那般让人害怕。
踏入天牢大门,阴暗中有霉味扑鼻而来。
东方宸和楚悠悠同时皱皱眉头,墙壁上挂着的昏暗油灯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地上。
幽闭空气似乎凝滞不动,很是让人难受。
跟在身后手持火把的人见前面天子不走他也不敢开口,半晌后才道:
“皇上,女刺客关在最里面的暗室中。”
“你来前面带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宸挪了挪身躯,打量几眼确定自己并不知道他,甚至连名字都可能没听说过。
天牢负责之人本是宋奎曾经的副将张启,什么时候换成这人?
“末将陈凡。”
恭恭敬敬作答时,陈凡的眼色有些闪躲。
高举火把慢慢走在前面的他呼吸急促,好像有些紧张。
缓缓跟在后面的东方宸轻皱眉头,陈凡?
这人什么时候换,为什么换,我竟然都不知道!
能任意任免天牢负责将军人选,除开我只有太后,泰宇和立宇,那么究竟是谁?
七拐八拐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石屋,陈凡点燃墙壁上的油灯:
“皇上,女刺客就被关在里面。”
“开门。”
不知道为什么,东方宸老觉得陈凡表情甚为古怪。
陈凡将结实的铜锁打开推开铁门,踏步进去的他再次看陈凡一眼。
而陈凡注意到东方宸的眼神看向自己时,握住火把的手不禁颤抖几下,这当然也没逃过东方宸敏锐的鹰眸。
“皇……皇上……”
惊呼声将东方宸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见楚悠悠脸色煞白,樱唇微张。
借微弱火光顺着她的眼神,东方宸看到天香仰躺在杂乱不堪的草席上,。
发丝凌乱双眉紧闭嘴唇妖红,一方带着污渍的手绢搭在手边。
而那绢丝帕子上,赫然绣着枝娇艳桃花!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盯住天香的尸首,东方宸厉声道:
“陈凡,持火把进来。”
守在外面的陈凡听到一声疾呼立马冲进去,一手持烧得正旺的火把,一手握住刀柄,却没料到里面的情况竟然是刺客已经身亡!
示意陈凡靠近,东方宸借着火把的亮光仔细查看尸体,最后断定她应该是中毒身亡。
明早就要处决,连一个晚上却都留不得,究竟是谁下的手?
他默默揣测很久,深沉的瞳孔盯住陈凡:
“说,除开朕还有谁来过?”
“没有,皇上,没人来过。”
陈凡瞧着东方宸的脸上明显写着不悦,不觉颔首低头。
其实,当楚悠悠第一眼看到天香的尸体就能断定她死于毒药,而且基本上能断出她中的什么毒。
但最让她惊恐和慌张的不是天香的死,而是天香手边那条桃花丝帕!
水红色的一枝烂漫桃花和翠绿的叶片相衬,灼灼动人,这是永离仅有少数人才知道昭明身份的方式。
一般普通的永离成员,绝不知道。
天香手边这枝桃花,究竟是告诉我她是表哥的人,还是她的死是表哥的安排?
天牢守卫森严,要想给一个囚犯下毒并不那么容易容易,从很大一部分可能上来说极有可能是前者。
天香是表哥秘密培养的死士,只听从他的命令也愿意为他完成任何任务,包括去死!
也许,天香进宫的唯一目的就是送死。
刺杀不过是一个幌子,这个幌子的作用……
想到这,楚悠悠有些站不住,身子微微摇晃。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冷峰很久不来,因为她的失败,封希佑早已知情。
而佑哥哥,马上安排了后着——
用天香的刺杀来挑拨东方宸和东方恒的关系。
这招,也许比她的投怀送抱更具杀伤力。
只是,天香怎么得取得东方恒的信任呢?
东方恒虽看起来随意不羁,但绝不是粗枝大叶的人。
难道……他和佑哥哥相识?
或者说,佑哥哥抓住了他的什么弱点或把柄?
“陈凡,你当朕是三岁?朕一来就发现你神情古怪,想要撒谎记得要收拾好自己闪烁的眼神,懂吗?说,除开朕,还有谁来过?”
东方宸的厉声喝叱让楚悠悠一惊,从自己游离的思绪中猛然醒过。
她紧张看向陈凡,手心渗出汗来。
火焰跳跃,映得本来黑漆漆的石屋忽明忽暗,几人的影子不断跳跃尤显狰狞。
陈凡在东方宸的逼视下最终软下来,跪下道:
“禀皇上,在刺客送来不久小王爷来过。王爷说他有几句话要说,末将……不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