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因为这句而轻轻颤抖,眼角的泪,最终洒在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上。
她宁愿,他不说这句。
除开让她更痛苦悲凉,丝毫也不能让此时的她有任何喜悦。
缓缓阖上双眼,雪白手臂慢慢滑至他精瘦光滑的背部摩挲,指甲若有若无的轻滑,她喃喃道:
“既如此,那就……好好爱我吧。”
红烛滴泪,一室烛光摇碎。
纵情欢-爱几番,直至彼此筋疲力尽后,东方宸将她环抱进怀中安然入睡。
***
静悄悄的黎明时分,东方宸习惯性的从睡梦中醒来。
看到紧紧靠近自己的人儿脸上有明显泪痕,他顿生不舍,轻轻印下一个吻在她优美唇角。
完全冷静下来的他,忽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
昨夜的反常,是因为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吗?
苍凉之感滑过东方宸心头,他无奈苦笑,深瞳中生出几许凄迷。
她若狠得下心置我于死地,那我呢,是绝地反击毫不留情还是迎上她刺来的利剑,如同自己所说死在她怀中?
回头看两眼,东方宸感觉到体内陡然涌上血腥的味道。
是蛊毒又被诱发了么?
果然离明年中秋越近,它就越容易被诱发,唉。
紧紧按住胸口他踉踉跄跄走出门去,步履不见往日的沉稳,飘飘忽忽如踩云端。
门外守候多时的小容子急忙上前搀扶:
“皇上这是怎么啦?要不今日不去早朝吧。”
皇上每次在未央宫都会心情愉悦气色很好,小容子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颓丧过。
“晋国使节来了已有多日,朕答应今日见他们,不能反悔。走吧,上朝。”
暗暗运用内功强行压制体内的不适,东方恒脸色漠然,绞痛的心底一片茫然。
如此不冷静理智时候,他知道不该见晋国派来的人。
但身为帝王,一言九鼎,他并不想食言。
***
其实,晋国使节到达西京已有些日子。
那晚双影在未央宫门口求见,就是探到晋国派出使节已进入西京范围,但对他们真实目的一无所知,因此特意禀告。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东方宸见打听不出什么,因而故意冷落他们,静观其变。
拖延到今天,他已不能再回避。
这关系到两国相交的风度,更何况现在两国还是名义上的姻亲。
“那一会儿,见过晋国使节,奴才请太医给您看看吧。皇上,今天是珍妃娘娘寿辰,晚上还有宴会呢,您不去怕是不好。”
小容子知道皇上一向对那些妃嫔生辰不记挂,可珍妃是太后侄女,怎么说也得给几分面子。
“珍妃生辰?替朕准备礼物了么?呵,朕真是健忘,每年都记不住。”
淡淡的一句自嘲,东方宸明黄色的龙袍在晨曦中璀璨夺目,只是他的眼底却有浓得划不开的忧伤。
跟随多年的小容子看懂他的眼神,不禁为自己主子心疼:
又发生什么事了么?
还有晋国使节来干什么?千万不要和皇后有关,否则皇上会更加郁结。
“已备好,皇上放心。容奴才多嘴,皇上,晋国无缘无故派来使节,有何用意?”
“朕同样想知道,走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吧。清凉晨风里,东方宸挑眉淡笑,笑意却十分无奈。
生平第一次,他突然觉得累,不止身体,还有心。
明黄色身影缓缓朝宫门口走去,袍角在微风中微扬,他的背影优雅却寂寥。
不曾回头的他没有看到,寝宫的雕花暗色窗户边,楚悠悠正在默默目送他,美眉噙泪,粉脸煞白。
***
橘红色夕阳中,精美的灼华宫安静矗立,此起彼伏尽显富丽大气。
还未进去就听得有笙乐声通过干燥的空气传来,丝丝入耳,欢跃无比。
乘坐步辇来到灼华宫,楚悠悠在小棉的搀扶下缓缓朝内走去,后面跟着手捧贺礼的思月和周得全。
杏色华服裹身,用银色丝线绣成的飞凤戏牡丹栩栩如生,梳着高贵典雅的如意髻,朱唇玉貌,看起来不至于抢眼,也不失皇后气派。
莲步轻移,她来到早已装扮得喜气洋洋又和乐富贵的宴客厅中。
踏上猩红色地毯,兰妃早已坐在属于她的下侧几案边笑意绵软,福身请安。
微微点头示意,楚悠悠看向正前方三根金色圆柱围成的华盖亭中,摆着四张精致几案。
右侧几案前赵太后威严而坐,酱色万寿宫装端庄富贵,紧挨着她旁边是身着桃红色薄纱宫装的珍妃,圆润珠华,艳丽非常。
人逢喜事精神爽,描着桃花妆的珍妃云髻峨峨,挂着明艳微笑,眼底流辉娇媚动人。
见皇后到来,她也不起身只是点头微笑,娇滴滴的道:
“臣妾见过皇后。皇后娘娘,左侧隔龙案最近的凤案,是专门为您留的,请坐吧。妹妹真是好福气,皇上可是刻意叮嘱臣妾,务必让您和他隔得近些呢。”
“谢姐姐关照。姐姐寿辰,本宫挑了几样薄礼还请姐姐笑纳,愿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虽不知珍妃所言是否属实,楚悠悠近乎麻木的心中还是难受起来。
笙乐喜庆,满目奢华,她根本没心思欣赏。
极力维持着脸上的僵笑,楚悠悠在摆着金盏和精巧小吃的凤案前落座。
福身请安时,她敏锐觉察到赵太后的眼神似乎要比从前犀利。
这,让满怀心事的她有些细小慌张。
“小王爷到。”
尖细宫人通报声在低靡笙乐中传来,蹙眉沉思的楚悠悠抬头,看到身着浅蓝色长袍腰间玉带生辉的东方恒信步走近。
多日不见,他依旧俊美,狭长丹凤眼不似从前风-流宛转,噙着缕缕疏离。
恭敬的给太后请安后,他来到楚悠悠跟前,堪比女子的红唇微挑,他露出进来后的第一个浅笑:
“给皇嫂请安。短短时日不见,皇嫂越发动人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本以为经过玉妃一时后他会有所改变,看来和从前并无分别。
面对东方恒的夸奖,楚悠悠双颊忍不住飞上胭脂红,敛敛眉眼微抬素手她道:
“谢小王爷夸奖。”
尽量不让眼神和眼前男子交汇,她余光扫视太后那边,传来两道冷冽的光,其中一道凌厉冷淡,而另一道则隐含嫉妒。
通传声再次响起,藏蓝色长袍加身,敦厚健壮的东方铭大步跨入。
留着八字小须的他满脸堆笑,一对细长的眼睛滴流四转,粗眉笔直,浓密色脸庞上带着股说不出味道的精明。
他亦是先给太后请安然后来到楚悠悠跟前:
“给皇后娘娘请安。本王在外练兵多日,皇后娘娘和皇上的喜酒也错过真是遗憾,请娘娘见谅。”
这是楚悠悠第一次见到东方铭。
虽一直少与男子接触,但她轻而易举在他毫不避忌的眼神中看到赤-裸裸的惊艳,甚至还有些掩藏得很深的猥琐。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此言,非虚。
不知为何,楚悠悠对东方铭的第一感觉就不是很好,因此施以淡笑,清冷作答:
“大王爷公务繁忙,保家卫国重责在身,本宫怎会介意?”
肆无忌惮的让眼神在她绝色容颜上停留,慢慢滑下至雪白的鹅颈,纤细却凸出的锁骨……
东方铭暗自扼腕叹息:
小宸这家伙,实在艳福不浅,此等绝色竟然被他娶回!
若早知道安宁公主乃绝代美人,本王……
异乎长久的注视让楚悠悠薄怒,东方铭的眼神比东方恒更让她生气。
堂堂王爷,他此时脸色竟和市井登徒子有得一拼,不得不让她尴尬又恼怒。
她正想开口,却听得小容子熟悉的声音:
“皇上驾到。”
***
笙乐戛然而止,除开太后,所有人都起身,对悠然进来东方宸高呼万岁。
换上月白色锦缎长袍的男子腰缠黑玉蟒带,银丝根根,折射出璀璨五彩之光。
足踏蛟龙靴子的他眉宇淡然,气势英伟不凡,薄唇微挑,似笑非笑。
请安落座后,东方宸朝楚悠悠抛来温润一瞥后,朗然开口:
“今日乃珍妃寿辰,朕提议在座各位都敬珍妃一杯。珍妃,朕先干为敬。”
歌舞绰约,众人举杯同贺。
训练有素的舞女们身着曼妙舞服,举手抬足间尽是风情。
楚悠悠发现,东方铭的眼神一直维持刚才凝视自己的状态,不禁心生鄙夷。
环顾四周,她并未发现盈妃身影,意欲献舞的她是在准备么?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曲舞罢空隙,抿酒微笑的东方宸忽然开口:
“皇后,坐到朕身边来。”
光影四射的宴客厅因为这声,陷入突兀沉默。
坐至龙案后,楚悠悠觉得所有眼神都在关注自己,软软坐榻她如坐针毡。
近距离,的确有利于她实行毒杀计划,紧张……却成倍增加。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皇后远道嫁入魏国,如今和皇上鹣鲽情深,哀家甚为欣慰,这也不枉……当时哀家同意立你为后。”
头戴金光凤冠的赵太后意味深长念出几句,笑意莫测。
聪颖的楚悠悠含笑垂首道谢,心中警铃大作。
太后为何忽然念这几句?
短短四句耳熟能详的小诗,“北方”两字却是关键所在。
北方曾是楚国所在之地,难道……
掌心乃冒出汗来,柳眉轻蹙的她轻咬下唇,倍觉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