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露出虎牙的童童转身,拿起桌面上的一块灰白色羊皮递给楚悠悠:
“姐姐,师傅说这个给你,还让我告诉你八个字:桃花血落,魔蛊可解。”
“什么是桃花血?”
捏着那块已被磨得光滑的羊皮卷,楚悠悠赶忙追问。
摇摇头,童童小大人似的道:
“师傅知道你会问这个,但她说她真不知情。师傅说这块羊皮卷是她家传下来的,但谁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桃花血。”
***
崎岖山道绿荫遮顶,东方宸和楚悠悠顺着童童指的方向前进。
紧紧握住已浸满汗意的手,东方宸拭过额上汗珠转头道:
“悠悠,你在布帛上写了什么?”
“蝴蝶仙药方,但愿对她有用。”
眼前浮过昨夜那张沟壑交错的脸,楚悠悠暗自欷歔。
如果蝴蝶仙的药方有用,那对孤苦多年的她来说也算个安慰吧?
翻山越岭约莫半天,二人才走到童童所说的悬崖边。
身体已经完全复原的东方宸揽过楚悠悠在怀,带着她,一鼓作气的飞上悬崖顶。
跃上悬崖再步行大半个时辰,这才看到有条尘土飞扬的路横在面前。
玉柳山庄太远,没有马车实在难以前去。问过方向,两人在烈日下慢慢朝楚州城走去。
又累又饿的坚持许久,在扬起的尘土中东方宸听到有人骑马由远至近。
正想拦下商谈用身上仅有的碧玉腰带交换匹马,马背上一人已经飞速跳下,帽檐垂下的黑纱遮面,熟悉的声音紧跟而来:
“皇上,皇上,你果真没事?”
原来是带人去楚州城内探听消息的白影正赶回玉柳山庄!
抹去满脸灰尘,东方宸遂轻露笑颜:
“怎么,都觉得朕死了?”
马背上的人全部跃下齐刷刷跪地请安,东方宸不再多问,带着楚悠悠骑马奔向玉柳山庄。
***
经过将近一天跋涉,楚悠悠已十分虚弱,面如白纸全身乏力。
黄昏日落,金色余晖将所有影子都拉得长长的。
玉柳山庄在金光中静默,柳树凝碧,花蕊吐香,秀美宁静景色让人惬意。
利索跃下马匹,东方宸拦腰抱起楚悠悠朝内走去。
刚刚踏上台阶,他就看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正站在大院内。
侧对大门方向正和满脸焦虑垂头丧气的小容子交谈,那人不是别人,而是晋国南安王周逐明。
身着玄黑色绣蟒长袍的他身躯伟岸,英伟不凡。
皱皱眉头,东方宸实在想不出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地。
回眸看向白影,白影立即上来轻声道:
“皇上,您失踪五天后,南安王赶来,说是收到消息皇上在玉柳山庄稍作停留,但考虑前去晋国路途遥远,特意来接。”
“哦?”
看来周逐明消息倒是很灵通,不过他真是知道我在玉柳山庄稍作停留,才来接吗?
还是……来查探我究竟是生是死?
微扬剑眉,全身已疲惫万分的东方宸打起精神,朗声道:
“听说南安王特意前来接朕去晋都,真是荣幸!”
“皇上,娘娘,你们回来啦!小棉,快出来,娘娘回来啦。”
小容子见得两人身影,欣喜得手舞足蹈。
周逐明在夕阳中回头,金色阳光映着他粗犷且男人味十足的俊挺五官。
威威虎目在掠过东方宸怀中人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滑过,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
“皇上,惊闻您和娘娘失踪,小王实在担忧,这不正和小容子谈着此事呢。现在看到你们安全归来,小王甚感欣慰。”
“有劳南安王惦记和关心。朕今日爬山涉水赶回,微觉疲惫,不知南安王可否容朕先行休息,明日再详谈?离安平公主大婚还有几日,且一路有南安王护送必定宵小全无,时间还来得及。”
机敏的东方宸没有放过周逐明脸上隐藏得甚好的异样,他坚信周逐明绝不是来接自己这么简单。
微拱手弯腰,胡须青茬布满下巴的周逐明彬彬有礼,道:
“当然,皇上龙体要紧,小王除开来接皇上和娘娘并无其它要事,因此不急。”
顿了顿,虎目明亮的他看向脸色白皙柔弱动人的楚悠悠放低声音道:
“公主,你可好?王兄如果早点赶来也许就不会发丝此事,真是遗憾。”
异常疲惫的楚悠悠看到周逐明居然在,亦很惊讶。
魏国饯行时,周逐明说会在晋国静候他们,现在却忽然前来相接,难道有什么事发生?
周逐明想必肯定知道我们遇难之事,那……佑哥哥知道么?
微微抬起无力眼眸,唇边漾出朵清浅微笑:
“王兄无须遗憾,皇上和本宫蒙老天垂怜并无大碍,有劳王兄前来相接。”
“皇上回来啦?可真急死臣妾啦!黑影身负重伤逃回,还说得那么惊险,真让我担心得要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感谢老天爷。”
像阵风似的盈妃从连忙急步跑出,细腻瓜子脸上洋溢的真诚和欢喜不像伪装。
不过,心细如尘的楚悠悠还是发现她有些不太一样——
离开前盈妃有些低沉,而眼前的她明媚动人,双颊晶莹,杏眼生辉,仿佛正沐浴在巨大欢喜当中。
***
疲惫至极,楚悠悠早早睡去,可同样劳累的东方宸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宿无话,翌日早晨的清风红日中,东方宸和周逐明交谈后约定再休息一日就启程前往晋国。
许是思家甚久,历来对玩乐有兴趣的盈妃知道他们马上要前往晋国她立即俏脸焉焉,撒娇说想多留几日,希望东方宸能恩准。
想到带上盈妃的确要多留份心,东方宸答应她留下。
虽黑影伤势并未完全康复,但他执意相随。
于是,带着小容子周得全小棉和楚悠悠,东方宸跟随周逐明的人马浩浩荡荡已微微生出秋意的八月初踏上前往晋国的路途。
不知是不是真因有周逐明护送,取道鹤阴靠近晋国边境,他们走得极其顺畅。
而这样的顺畅,却像暴风雨前的平静,让东方宸有所不安。
八月初四,连日赶路的他们到达两国交界处,畅通无阻进入晋国瓜城。
考虑到瓜城离晋都只需半天时间,周逐明建议疲于赶路的人马休息一晚。
瓜城最好的君悦客栈。
因为他们的到来,客栈变得忙碌。
周逐明有意显示东道主热情,毫不避讳摆出自己尊贵身份,命令店家倾尽所有的款待。
酒足饭饱,东方宸带楚悠悠踏入早已备好的天字号房。
舟车劳顿的两人不知为何异常疲软,睡意浓浓,在阵阵幽香中入眠。
子时更点刚过,两缕黑影灵巧撬开大门而入,将毫无知觉的楚悠悠扛上肩头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日出东方,朝霞溶溶,君悦客栈依然沉浸在昨夜寂静之中。
暮蓝色天空挂满羊毛白的云朵,一片片,一团团,千变万化,姿态迥异。
浅碧色细腻烟罗帐中,东方宸双眼朦胧,仰躺在床的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抬手揉头,唇边溢出几声轻哼——
像是宿醉似的,他头内隐隐作痛,全身乏力。
昨夜不过喝了几盅酒,何以如此不胜酒力?
难道是最近过于疲惫?
摸摸床内侧感觉不到温度,他这才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悠悠难道这么早就起床么?连赶路没得休息,想来定是累坏她了。
昨夜她倦容深深肯定十分疲惫,还这么早起床,都不知道多睡会,傻女人。
拉开大门,东方宸深深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后顿觉舒适不少。
片刻后,小容子和小棉手捧盥洗之物匆匆赶来。
舒舒服服洗了把脸,正欲开口问问楚悠悠是否已经用过早膳,东方宸就听到一句让他心惊的话:
“皇上,娘娘还没起床么?是不是这些天太累啦?昨天就觉得她脸色特别苍白,好像很憔悴呢。”
边往屏风后的内卧室移动,小棉细长眉眼中尽是怜惜。
将近半年来,她几乎从没见过自己主子像最近那么虚弱。
匆匆忙忙吐下漱口水,东方宸皱眉道:
“她不在屋内,小棉,你确定娘娘没出去吗?”
莫名其妙的转身,小棉瞪大眼睛看向月白色锦缎长袍的东方宸,茫然道:
“没有呀,我和小容子早早起来守候院中等待你和娘娘起床,从没见娘娘走出房门。小容子,你说是不是?”
不待小容子回答,东方宸心内顿时涌起不安狂澜。
回想起自己昨夜异常的疲软和房间内那股直沁人心的幽香,他疑虑丛生。
难道……
难道昨晚我们中了迷药,悠悠被人拐跑?
这种念头恍若雨夜电闪在他脑海里划过,一瞬间的空白后他立即吩咐:
“你们两马上去客栈来来往往找找,看看有无娘娘踪影。”
意识到不妙,小棉和小容子匆匆离开。
脸色阴沉的东方宸叫来白影,派他去瓜城内仔细查探。
清风拂面,东方宸站在错落有致的院中沉思。
悠悠精通各种毒药,如果昨晚熏香有问题,她应会察觉,为何她只是说累,就早早睡下?
熏香如果没鬼的话,为何我昨夜竟睡得那么死?
由此看来,昨夜的迷药也许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迷药。
莫非是饭菜中有什么东西,再加上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