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遗诏有没有鬼?母后说得对,出宫在外到底发生什么,我们如何得知?”
东方铭嘀嘀咕咕出声,细长眼睛里有着幸灾乐祸。
东方恒厌恶的瞪一眼自己皇兄,正准备开口缓和下陷入僵硬的气氛,就听到裕安字字谨慎的开口:
“太后,可否容老奴说句话?
皇后娘娘舟车劳顿,又有身孕,想必早已疲惫,国君一事,不如稍后再议?
到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并说清楚,不是更好?
家国,家国,国君人选是家事,更是国事。
老奴相信,所有大臣必会做出正确又明智的判断。
太后,您看呢?”
眼见自己主子就要将场面弄得无法收拾,久经宫闱的裕安句句在理,出言相劝。
一百步的距离到如今差不多已走到九十九步,仅差一步之遥,又何须闹得僵硬呢?
只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开议此事,裕安相信所有大臣都会附和太后。
尽管皇上生前也有部分支持的臣子,但树倒猢狲散,这道理,谁都懂得。
至于句句难以驳斥,且像变了个人似的的皇后,他裕安……亦更有妙招对付。
也许是等待得太久如今忽然梦想成真,令赵太后暂时忘却步步稳妥,老谋深算的她格外冲动,和平时相比,显然有些失态。
听得裕安的话,怒火炽热的她旋即明白过来,敛去怒容,和颜悦色道:
“皇后,刚才是哀家过于激动。
不过,哀家身上肩负着先帝的托付,和守护江山的责任,所以……
这样吧,你的确累了,今天时间也晚,先回去休息,此事……择日再议。
裕安讲得对,说到底这还是国事,应当让百官有表达己见的机会。”
该进则进,该退需退。
深谙此理的楚悠悠柔柔低眸,盈盈福身:
“太后心意,臣妾明白,臣妾这就先行告退回未央宫休息,明日再去陪皇上。”
“既已身怀六甲,切记好好保养。
这样吧,明日哀家派人送些上好药材过去给你补补,另外再宣个太医给你把把脉。
皇上驾鹤西归,皇后也要节哀才好。”
不冷不热的言辞,表面上句句都是关心,楚悠悠却清楚,她是想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怀胎。
这点小事,如何难得了用毒自如、精通医理的她?
暗自莞尔,她诚恳道谢后,在众人的注视中款款离去,娉婷依旧的背影留在众人眼底心头,令他们各有所思……
***
见太后脸色阴沉,珍妃,兰妃,东方恒相继识相的告退。
唯有东方铭迟迟不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裕安屡次用眼神示意他先离开,他却置若罔闻,不死心的开口:
“母后,依儿臣之见,遗诏肯定有鬼!
小宸怎么可能让皇后垂帘听政呢?那不等于把咱们魏国江山拱手送给晋国了吗?
不可能,绝不可能!
说不定这皇后就是晋国派来的奸细,意图……”
冷冷扫视指手画脚的儿子,赵太后的恼怒更甚。
假如东方铭争气些、聪明些,那该多好,偏偏是个莽夫,空有粗勇,而无智慧,酒色赌博无一不好!
江山假如给他,我还不如不要。
小恒虽聪明,可怎么都没野心,自在随意惯了,只爱风花雪月,有能力却无心意,屡次让我气得不轻,唉。
挥挥衣袖,赵太后的怒气全部洒到不见机离开的东方铭身上:
“闭嘴!哀家还没追问你,为何府中又无故多出一大群艳丽歌姬呢?
堂堂王爷,去逛窑子、进赌场不说,居然还将一座妓院的那些下贱女人全部领回王府,你是想开妓院呢,还是活得太自在啊?
名义上在曲州训练新兵,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在那如何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讪讪低头,东方铭全然不知赵太后的火气从哪里冒出来,而且一下就燃烧得如此凶猛。
哼,就会说我,那小恒之前不也流连花丛,她也不说一下。
从小到大,她就只喜欢小恒,到现在还这样,太过分了!
不平之气在脑海里鼓噪,他嚷嚷道:
“现在四处太平,无仗可打,不做点喜欢的事,我能干什么?你也知道我是王爷,那还叫我训练新兵?这是我堂堂王爷该做的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道理,你都不懂吗?沉溺酒色,荒-淫糜烂的度日,你竟然还有理?滚,滚出去!”
再度拍案而起,赵太后的脸气得发青,斥责之声尖利中带着无奈。
这东方铭,永远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偏偏他还野心勃勃,简直就是朽木不可雕!
花白眉毛撇了撇,裕安叹道:
“王爷,您就先行退下吧,别惹太后动怒,这几日,她已经够烦的了。”
恼意的瞪几眼,东方铭气哄哄离开,心中的嫉妒恼怒越积越厚,令他恨得咬牙切齿。
边走边骂,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握机会:
本来属于我的皇位,已让小宸坐了那么久,现在太后肯定想推小恒上去,那我呢?
凭什么每次吃亏的都是我?
***
“裕安,你说说,哀家怎么就生出他这么个孽障?真是气死人!”
拂袖落座,赵太后连抚沉闷胸口。
“太后,您别恼,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大王爷只是稍微爱玩了一点点。
依奴才之见,眼下太后所要考虑的并不是大王爷,想要好生调教毕竟来日方长,倒是皇后那边迫在眉睫,而且小王爷……”
话说到这,裕安适时止住,聪明的人永远都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重重放下镶着金边的白玉茶碗,赵太后怒气难消:
“没有一个让哀家省心!
小恒那孩子,哎,日前哀家试探过他,他半点当皇上的心思都没有。
而且还跟哀家说什么小宸当得挺好,他永远都不可能取代之类的话。
听听,多可笑!
这世上,有谁是不可以取代的吗?哀家还真不信这个邪。
刚才哀家的确有些冲动,裕安,你最了解哀家心思,眼下……该如何是好呢?”
计策在心的裕安笑着蹲下,替赵太后捶腿,道:
“太后,其实对付皇后并不需大动干戈,老奴有一计,绝对能让遗诏在手的她……马上溃败如山倒。”
“你的意思是……”
赵太后眯眯凤眼,一时没太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难道……要除掉胎儿,永绝后患?
颤颤巍巍直起身子,裕安凑至赵太后耳畔低语。
凤眼噙疑的赵太后随着他慢慢述说而绽开纠结的眉头,最后露出会心的微笑,夸奖道:
“裕安,这法子果真好,哀家怎么就想不到呢?”
***
静雅秀丽的未央宫里,换上绵软寝服的楚悠悠懒懒靠在美人榻上。
连日奔波的确让她疲惫,更何况眼下松不得半点气,还会有更多的事情接二连三的来。
我们曾预计,一旦太后确认腹内有胎儿,肯定就会派人刺杀我,或下药打掉胎儿……
但裕安出言劝阻,说到要把此事当着朝臣之面说出,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不会派人行凶,反而有更好的计策令我防不胜防?
三日之内,我必须得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有所遗漏。
不然,一旦出现意外,东方宸会有危险,而我肯定也不能活着走出皇宫。
想到这,她朝伺候在身边、正一直暗暗打量自己的思月道:
“思月,你去叫小棉和小容子来,本宫想起一件外面发生的事要问问他们。”
自从知道东方宸西去,留守未央宫的思月知道应该为这个消息高兴。
可是,她却怎么也没有从前想象中的那种复仇后的快感,因为老在想对自己有大恩的皇后会不会伤心。
现在皇后回宫,冷清许久的未央宫似乎又重新回到从前的感觉。
然而,思月也很清楚,一旦皇上死去,未央宫,就不可能再是从前。
皇帝驾崩,新皇很快就会出来,而皇后呢,该何去何从?
很想将心底这些话说出,不过看到楚悠悠满脸疲惫憔悴,话溜到嘴边的思月硬生生咽下,乖巧朝外走去。
小棉和小容子先后来到,楚悠悠借故支走思月后,轻启朱唇:
“小棉,小容子,你们都是皇上相信的人,现在本宫想知道,如若本宫要为皇上做些事情而撒谎,你们……”
当日她被迫吃下堕胎药的事,这两人都知情。
虽然楚悠悠相信他们不会背叛东方宸,也不会害自己,为防止他们露出马脚,她必须得到确定的答案,外加稍微提醒。
面面相觑,沉浸在失去主子的哀伤之中,两人俱不知道皇后所说的话究竟指什么。
不过他们都是多年跟随东方宸誓死衷心之人,且又在皇宫中生活那么久,自然知道很多事不便让他们知晓得那么清楚。
眉眼细长的小棉微抬小脸,坚定道:
“娘娘,不论您做什么,奴婢都会跟随您,因为奴婢知道,不论皇上曾经在世还是离开,您都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况且,皇上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奴婢定当好好伺候,以慰皇上在天之灵。”
身材瘦小的小容子满脸凝重,亦点头表示同意小棉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