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体一阵热流涌出，尖利得如同刀削的痛楚稍微减轻。

虚弱至极的楚悠悠伤心无数，有气无力的睁开双眸，松开手掌抚摸上东方宸的脸，喃喃道：

“对……对不起，东方宸，孩子……孩子没了……”

又是一记闷雷轰响，东方宸胸口已然炸开。

封希佑竟如此丧心病狂，他怎么能对自己表妹下这样的毒手？

无比憎恨的睨视前方一眼，他嗅到淡淡的血腥味从楚悠悠身上传来。

往下一瞧，沐浴月华而变得温软的纱衣下面已染满刺目鲜血。

白似瑞雪，红如寒梅，但这颜色相衬并没丝毫美感，只有无尽的哀伤弥漫，慢慢上升飞至浩瀚苍穹。

强忍住心底翻卷如潮的悲怆，冷冽开口的他俊脸严寒，一字一句的从牙齿中迸出：

“封希佑，你不是说放过悠悠？果真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我是说你磕三十个响头就放过悠悠，现在悠悠并无性命之忧，不是吗？

她乃我楚国公主，怎么能为仇人孕育孽种？

所以，我可以放过她，但绝不会留下你们的骨肉。

怎么，你心疼了吗？我告诉你，这是应该付出的代价。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作古多年的父皇吧！”

面对东方宸寒意森森的质问，封希佑很是泰然。

幽幽看向相依相偎的两人，狂躁慢慢沉静的他忽然感到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不过，这种失落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下。漠然凝视楚悠悠片刻他转身抬步离开，留下一串平静得犹如死水的声音：

“收起你杀气肃肃的眼神，现在并不是报仇的时候，东方宸，劝你还是马上带悠悠回去，否则她会有危险。我和安平大婚的时候，还希望看到你们的身影呢。”

眼见白色身影和其余四人慢慢消失在前方丛林中，东方宸拉下楚悠悠冰凉如水的柔荑握在掌心，轻柔安慰道：

“不是你的错，为何要说对不起？别伤心，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一定会！来，我现在带你回城，只要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

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漾开朵浅笑，气力一点点流失。

身体的剧痛已让楚悠悠饱受折磨，心灵上的双重打击更令她倍觉疲惫悲凉。

费力睁开越来越沉的眼皮，她轻声如蚊：

“他……他是我们的孩子，是我没有……没有保护好他。以后……以后还会有孩子么？”

考虑到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马匹颠簸，东方宸运足内力抱着她朝城内方向走去。

脚步平稳，至少能减轻她的不适。

孩子气的呢喃让他心房紧收，根本不敢多想深想的他只得点头坚定回答：

“当然会。悠悠，当然会。听我的话，不要伤心。”

“我好……好累，东方宸，你陪……陪着我，我想睡一会儿。”

不再争辩，失去血色的菱唇轻启，她慢慢垂下眼睑，虚弱得如同命悬一线处在弥留之际的人。

巨大恐慌袭击着东方宸，踮足起飞的他几乎根本听不到怀中之人还有气息传来。

心疼万分又无奈之际，他只得暂停脚步，确定怀中之人到底如何。

颤抖的手指探至她的鼻息，东方宸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悠悠，你不要睡，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你听到没有？”

心身俱伤，楚悠悠不堪忍受。

听到东方宸好像孩子般带着慌张的呼唤，她猜到他此时已因为担心自己而失去一贯的冷静。

微睁眼眸，她挤出丝笑颜眼前浮上之前种种：

“天庭地府，碧落黄……黄泉，生死不离，永……永世相随。”

说出这句坚贞美丽的承诺，楚悠悠深吸两口继续道：

“你不……不要慌，带我去找大夫。”

看她最终敛上美目，东方宸抱起她疾步如飞，隐入溶溶夜色……

***

箭步如飞的踏入灯火通明的南安王府，东方宸似入无人之境，径直抱着楚悠悠走入自己住的东边厢房。

血染白纱，让久久等候的小棉和小容子看得胆战心惊。

想出声询问皇后究竟是怎么了，但他们看到东方宸铁青的脸，不敢多说一句。

白影匆匆忙忙去通知周逐明宣来晋国太医和专门负责女眷事宜的女医官，一干人等退至外厅等候。

青茬布满下巴的周逐明看到下人出出进进，端着的盆内丢满染上鲜血的布帛，胸口阵阵紧收。

偷偷打量两眼如雕塑般静坐的东方宸，周逐明有几分奇怪，为什么他居然安然无事，受伤的却是那个细风扶弱柳的绝色女子。

按照原定计划，他不死，至少也会重伤。

难道封希佑那边有什么失策？

好像也不对，据我观察，封希佑行事极其谨慎稳妥，他策划的事情应该不至于有变。

难道……

难道是封希佑有意改变原定计划但并未通知我们？

皇叔知道此事么？

夜明珠的莹莹光芒将精美卧室照耀得恍若白昼，宝蓝色长衫染有的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干涸的暗红。

东方宸俊脸平静无波，深瞳幽远，让人难以揣测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跟随多年的小容子猜测到主子应该是过于担心，因此倒了杯香茶递过去：

“皇上，您喝口水，娘娘吉人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无语接过茶杯掀开茶盏，东方宸连饮三口。

其实，他此刻外表的冷峻淡漠，全都是一种担忧到了极点的麻木。

心底深处其实好像火焚，那种灼痛，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烤焦。

感觉到周逐明时不时在打量自己，他并不开口——

不论什么事，都要等待里面的太医确保悠悠无事再谈。

一想到楚悠悠有可能因为心神俱伤而游荡在鬼门关，东方宸就感觉到无边黑暗笼盖住自己。

从头至脚，将他死死裹紧，使他难以动弹，呼吸艰难。

恐慌像条蜿蜒在体内血脉的小蛇，它不停的游动，将东方宸的意念全部攫取，再一点点啃噬。

痛已然痛到麻木，他恍觉自己跟一个失去灵魂的人相差无几。

悠悠，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

你一直都说要找出破解三三魔蛊的法子，你一直都憧憬去过烟波深处得自由的生活……

你肯定也想知道我父皇当年为何灭你楚国和族人，所以，悠悠，你一定要坚强的挺过来，我在这等你。

假如连你都离开我，你叫我如何自处，如何度过这最后一年的岁月？

***

暗暗诉说着心底情意之际，失魂落魄的等待约莫半个时辰后，内卧室的人鱼贯而出。

不待周逐明开口，他已经冲上去急急揪住太医的领口：

“她如何？”

三个字迸出口，他的心已高高悬至嗓子眼。

被他的激动和手上的大力道吓得不轻，年迈的太医朝周逐明投去求救的目光。

周逐明轻轻落下东方宸的手，沉声安抚道：

“皇上，这位乃我晋国医术最好的老太医，你先放手，让他慢慢说。”

脖子上的窒息和压迫感除去，发须皆白的老太医缓缓施礼，苍老声音中含着丝庆幸：

“魏国的皇后娘娘是因服下堕胎之药，在剧烈疼痛之后而引发昏厥。所幸的是……娘娘怀孕并不久，只需一段时间静静调养，并无性命之忧。不过，娘娘因为失去骨肉而伤心欲绝，因此醒来后……可能郁结不展，更需时日恢复。”

这番话，顿时让除开东方宸以外的其它人目瞪口呆。

明亮的虎目里有惊讶和怜惜滑过，周逐明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封希佑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给她服用堕胎药？

简直是小人所为！

他如此痛恨东方宸，为何不先杀了他，何必对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下手？

而身后的双影和小容子，则对东方宸挺拔背影投来满含怜悯的眼神。

相随多年，他们知道自己主子多年不能要子嗣的原因，现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有一个，却又惨死。

扼腕叹息之际，他们却听到东方宸发出一声似是放心似是无奈的轻叹：

“多谢，小容子，赏！只要娘娘性命无忧，朕就已非常宽慰。南安王，朕先进去看看皇后，烦请你稍等片刻，朕有事相谈。”

***

急步迈入内卧室，小棉噙着泪花正在给已换上睡衣的楚悠悠擦拭脸颊。

本来色若梨花晶莹剔透的脸庞变得苍白，映着黛眉青丝，越发显得她此时的虚弱无力。

指腹轻轻拂过她温热的脸，东方宸觉得这种温暖简直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只要她活下来，他什么都愿意承受。

失去梦寐以求的骨肉是很伤心，可如若失去她，那才是最大灾难。

“皇上，太医说娘娘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你先去休息吧，我和小容子来照顾她就行。”

细长眉眼中尽是怜惜，小棉可以想象面前的主子此时有多黯然伤神。

想不到娘娘已有身孕，哎，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如果早点发现，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悲惨？

感到她的脉搏已比之前要平稳很多，心安不少的东方宸点点头。

也是时候，和周逐明好好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