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着水雾的眸子看到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现，楚悠悠顾不得眼下情况，紧紧蜷缩至熟悉怀抱中，狠狠嗅着怀念弥久的清香。

情急之下，她的脑海里除开“东方宸”四个字再无其它。

而他，却真的出现了，怎能不叫她又喜又惊？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悠悠。乖，别哭，我来接你了。抱歉，来得有点晚。”

分别数日，东方宸醇厚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动听。

柔情缕缕的话，饱含着他无数的思念和感激。

下葬前晚，双影凭借出神入化的轻功潜入设在昭阳殿的灵堂，用楚悠悠所配置的独特迷药将守灵的宫娥太监都迷昏。

抢在巡逻侍卫值更的空当，将真东方宸从棺椁中救出来。

之后，再将一具经过他们找人易容后身材相差无几的尸首放进去。

是夜，他们三人轻车熟路的溜出皇宫大院。

醒来后。东方宸得知楚悠悠因没有预料到的意外而被孤零零打入冷宫，不忍将她丢下，他当场就想要折回将其带出去。

但在双影理智的劝说下，东方宸清楚自己必须争分夺秒联系薛贵大将军，以及通知远在献州的精锐之兵。

而且在他暗暗吩咐下去调查袁恪后，在他醒来后第三天，就找到些线索证明当年袁恪私吞钱粮，栽赃钱应良。

因此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奔波部署，为彻底的揭露太后而做准备。

筹备部署差不多之后，思念之情甚切的他再也多等不了一天，趁夜匆匆赶至皇宫。

轻巧躲过眼线的监视，他本想给楚悠悠一个惊喜。

哪知道，悄悄进来的他见到的就是东方铭正欲非礼楚悠悠，还口出狂言说要她消失。

如不是念及他始终和自己有一半的血缘相同，东方宸早就捏断了他的脖子。

***

嘤嘤啜泣许久，楚悠悠终于平静下来。

掩理好之前因为挣扎而弄得有点乱的衣衫，她抬眸和正温柔凝视自己的东方宸对视：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我被送来后就已听不到外面的消息，现在究竟局势如何？”

“皇……小宸，你没死？你竟敢欺瞒母后和天下？”

动弹不得的东方铭，一直怀疑自己是见到了鬼。

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才慢慢反应过来，适时出现破坏自己好事的不是鬼魂，而是真人。

可……可他不是已经下葬了吗？

究竟在搞什么鬼？

唇角轻轻颤栗，他不禁为自己的安危担忧。

如果被小宸知道初雪是因为和我有染而羞愤自杀，他会不会剁掉我？

在楚悠悠红润的唇角印下一个轻吻以作安抚，东方宸噙笑拍拍她沾满泪水的脸：

“等出去再说。”

小心翼翼扶她下床，东方宸冷然走至东方铭跟前，言语凝冰：

“怎么，朕没死，皇兄很失望？朕不过刚消失几日，我的好皇兄就试图对弟妹无礼，若朕永久消失，皇兄是不是会把乾坤都扭转？”

讪讪扯动嘴角，意识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东方铭换上歉意的嘴脸：

“怎么会呢，皇弟你没死，皇兄当然是高兴的呀，怎么说咱们都是亲兄弟嘛！皇弟别抬举皇兄，皇兄可没扭转乾坤的本事。”

“是，你是没扭转乾坤的本事，但你有扭转乾坤的野心。

不过可惜的是，太后想必也不会成全你这种野心。

试图对皇后娘娘不轨，你觉得，朕该如何惩罚你才好呢？”

云淡风轻的语气，东方宸优雅如常。

只是他深瞳中凛凛射出的寒光，却已让东方铭恐惧万分。

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他觉得自己历来隐忍的皇弟好像一反常态。

从前的沉默内敛慢慢隐藏，浑身上下透着君临天下的王者霸气，不怒而威。

这样的陌生又熟悉的东方宸，不禁勾起东方铭脑海里残存的对于自己父皇的记忆——

站在自己眼前的东方宸，和当年玉树临风，潇洒如仙，却又谋略过人，威仪万千的父皇竟那么相似。

眼神变得呆滞，东方铭不禁低喃出声：

“像，真像，皇弟，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像父皇吗？”

清冽似泉的笑容在唇边漾开，东方宸一手搂住楚悠悠的纤腰不禁摇头嗤笑：

“皇兄，你这时提起父皇，是想让朕念在父皇的面子上饶恕你吗？”

在他微微上扬的语调中，确有此意的东方铭忽然想起父皇驾崩时，小宸好像还是懵懂孩童根本没什么记忆。

他立马道：

“皇弟，怎么说我们都是亲兄弟对不对？还有啊，母后抚育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孝为百善之始，你……”

从东方宸进来开始，楚悠悠就在犹豫要不要把梅初雪究竟为何会自杀的事说给他听。

因为她在考虑，他能不能接受那等事实。

现在东方铭口如弹簧，说这道那，丝毫没有半分悔意，她觉得实在有必要说出实情。

否则，只会让东方铭执迷不悟，让东方宸活在痛楚当中，更让太后的罪行永远不见阳光。

抿抿唇，她踮起脚尖凑至东方宸耳畔低语，顿时东方宸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就阴沉得犹如夜色。

手臂一挥，宽大手掌已准确无误掐上东方铭的脖子，低吼出几个字：

“无耻！东方铭，你怎么可以那么对待初雪？当年，她一直都把你和小恒当作亲生兄弟一样看待。”

呼吸不畅，东方铭的脸没多久就涨成猪肝色，艰难从被捏得将近窒息的喉管中挤出几个字：

“你……别激动，听……我说，真……不是我下……下的药。而……且，她被下药如不及时交……交－欢也……也会死的。”

本来就没什么头脑，东方铭此时已陷入极度恐惧之中。

本想为自己求情辩解，谁知说出来的话更令人气愤。

加大手中力道，他的脖子处传来咯咯响声，东方宸如披冰雪的眼神就像两把尖锐锋利的刀子：

“还在无耻狡辩？今天朕就要替初雪报仇，送你去见阎王！”

眼珠泛白，毫无还手之力的东方铭眼看就要断气，外面却适时传来脚步嘈杂声音，紧跟着裕安苍老却尖细的声音就响起：

“太后驾到！”

“怎么办？”

楚悠悠慌忙看向东方宸，怎么也没想到赵太后竟然也会选在深夜出现。

她是来赐死自己，还是想追问自己和晋国的关系呢？

皇宫大院，如果东方宸还要带着她的话，恐怕是逃不出去的吧。

心思机敏过人的东方宸其实也已隐约猜到，赵太后之所以下这着，是想离间自己和小恒。

同时还能借着立梅初恵为妃一事，将梅家财产悉数纳为国有。

只是，在这之前，有所怀疑的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实情居然会是这样。

冷笑着收回强劲有力的手臂，他淡淡安抚道：

“别担心，今晚，我们一定能离开这。”

太后深夜来冷宫不是想诛杀悠悠就是有意盘问什么，身边肯定不会带高手，东方宸有绝对的信心逃离。

想要从门口离开已经来不及，已下定决心必须清算所有恩仇的他索性懒得躲避，将楚悠悠拉至身边，目似寒冰的等待赵太后进来。

***

其实，赵太后之所以会来斋省殿，并不是因为她还想追问什么。

而是因为她听到有人禀告，说大王爷趁夜来了冷宫，于是就掐算好时间赶过来。

知子莫若母，她当然清楚东方铭趁夜来冷宫，是垂涎皇后美貌。

一心想永除后患的她将计就计，估摸着东方铭应该能得手，她轻巧赶来。

如此，她就能给皇后再安插个勾－引王爷，兴风作浪的罪名。

届时，不论是小恒，还是文武百官，甚至是天下悠悠众口，都不会觉得是她这个太后无情，而会认为是皇后咎由自取。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款款走进，她看见的不是衣衫凌乱的男女，而是东方铭被制。

他身边站的，却是本应该入土为安的东方宸！

金色凤冠垂下的莹润明珠摇摇晃晃，凤眼圆睁的她差点就没站稳，幸好裕安眼明手疾的搀扶住。

与此同时，同样震惊的他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皇上……”

“母后，救我，救救我，小宸要杀我……”

捡回一条命的东方铭连声呼唤面色煞白的赵太后，却遭来她的一记怒视。

看这个样子，东方铭明显是没有得手就被小宸制住了吧？

同为习武之人，东方铭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强迫自己从莫大的震惊和慌乱中冷静，赵太后转而犀利凝视面色凝雪的小宸。

脑海里迅速转动，她决定先发制人：

“皇上为何会在这？千万不要告诉哀家，你从始至终都是在诈死，欺骗哀家和整个天下。你是堂堂九五之尊，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传出去，会被人家笑话和唾弃的！”

扬唇冷笑，东方宸笑得轻淡又疏离。

当得知楚悠悠被打入冷宫，再知梅初雪猝死的真相，他真的不可能再对眼前这个老谋深算、步步为营的女人再有任何不忍。

养育之恩他会在合适的时候报答，但眼下，他想得更多的，是清算多年的怨恨纠缠：

“看来，朕没死太后同样很失望。

若说欺骗和做戏，朕如何比得上太后？

等待了将近二十年，太后想必等得很焦虑，很不耐烦吧？

只不过据朕所知，小恒并不想当皇上，这……是不是也让太后有些失望呢？

处心积虑的害死初雪你，不过是为了挑拨我和小恒的关系，谁知到头来他依然不如你意，想来这也算你极少出现的失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