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打斗将近一刻钟，两人其实都有些疲惫，尤其是蛊毒刚刚发作完的东方宸。

而封希佑因为有着强烈杀气作为支撑，看出东方宸稍微有松懈的他，咄咄逼人的使出狠毒招式。

冷峰的加入让两人都分了分神，更何况他一来明显就是旋即三人混战成团。

剑光缭绕痴缠，你来我往，谁也占不到优势。

作为一名常年飘在刀光剑影中的杀手，冷峰应战时的冷静镇定几乎无人能敌。

数百招之后，招招精妙的他不禁暗暗琢磨应该制造出时机，好让自己有空隙制住两人。

毕竟这样一直打下去，他很难同时阻止两个杀得难解难分的人。

长眉微挑，趁东方宸和封希佑寒剑相接之际，腾空躲过的他放弃纠缠，转而挥剑刺向站在不远处的楚悠悠。

未想到他真实意图的楚悠悠看着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无从躲避的她瞪大双眸。

千钧一发之际，封希佑和东方宸都瞟见冷峰的动作，遂从左右两旁夹击而来，试图挡住他就要滑向楚悠悠鹅颈的剑。

冷冷扬笑，轻功出神入化的冷峰蓦然扔掉长剑，腾空翻身，两枚黑色菱形暗器从两手飞出。

再度惊讶的封希佑和东方宸瞧出他在诱敌，俱想躲开时，已来不及。

暗器准确无误的打到穴道，两人顿时动弹不得。

***

长吁一口，虚惊过后的楚悠悠拍拍胸口，很自然的走近东方宸身边，朝冷峰施礼道谢：

“冷峰，谢谢你。你解开东方宸的穴道，我和他先离开，可以么？”

“小姐，解开他穴道，我如何确保他不会对公子动手？”

弯腰拾起长剑，冷峰坦然无惧的看封希佑一眼后转身面对他们两人而立，复杂之色若隐若现。

怔住片刻，楚悠悠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梦中人。

唇边荡漾着温柔笑意，眼底流淌过他们两人才懂的脉脉情意。

封住穴道的东方宸，之前的确被封希佑那句“为你死去的孩子报仇”所激怒。

看到楚悠悠的款款眼神后，遂明白过来她是在劝自己不要再继续纠缠不休。

喉头颤颤涌动，深瞳幽暗的他瞟一眼冷峰身后的封希佑，淡淡道：

“他和我本是血缘兄弟，我不会杀他，况且我要杀他你肯定也会阻拦，不是么？冷峰，你解开我穴道，我即刻带悠悠走。”

多年相识，冷峰自然知道封希佑会将自己的行为视作背叛，可他别无选择——

因为，他后来听说过在三思桥发生的事。

因为。多年来他心头始终有幅温情画面存在，那是他生命最初始最久远的温暖。

蹙眉抿唇满面漠然的他抱剑在怀，似乎在考虑东方宸的话究竟值不值得相信。

从小被离恨天收留受训，他誓死忠于每一位接管永离的人，因此对视他为兄弟的封希佑自是百般忠心。

虽然这次的确是他暗中尾随前去无双镇，亲眼看到封希佑掳劫楚悠悠。

他却始终都不曾出面亲手营救，只是将所有消息全部悄悄通知东方宸，就是他始终都觉得自己不能太不对起封希佑。

“冷峰，如果你是永离的人且还把我当作兄弟，就立马杀了他！”

面容扭作团的封希佑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夕的铅云，谁也未曾注意到他正在暗暗运用内力试图冲开穴道。

冷峰的点穴手法很独特，可毕竟师从永离，身为永离主人，封希佑因此早已通晓解他穴道的法子，只不过从来没机会用到罢了。

“冷峰，你不能杀他！”

色若梨花的楚悠悠见他似有动容，急忙挡在东方宸身前，双眸闪亮如星。

面对楚楚可怜的楚悠悠，冷峰再度心软。

反正公子已知是我通知东方宸来营救小姐，横竖都是一死。

死之前能成全小姐的要求，也算圆满，待他们离开，我再自杀向公子谢罪。

“好，我放你们走。小姐，你让……”

他的话还没说完，穴道已被冲开的封希佑猛然从后给了冷峰一掌。

同时，他借力使力，腾空跃上，剑尖直逼东方宸的脖颈。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陡然生变，惊诧看到冷峰口吐鲜血，楚悠悠惶然抬头，寒光闪闪的剑凛冽而下。

来不及再想什么，她用尽生平最大力气狠狠推倒动弹不得东方宸，自己则顺势倒在他身上。

倒立飞剑的封希佑看到这幕在空中亦惶恐瞪大双眼，可惜已经迟了！

剑刺穿衣物皮肉的呲声响起，发髻微乱的楚悠悠发出声凄厉惨叫，鲜血喷出，颗颗跌落至她淡青色锦袄上，怵目惊心。

“悠悠……”

发出呜咽吼声的东方宸瞬间双眼潮湿，目睹楚悠悠缓缓靠于自己胸前，笑意淡淡。

身受重伤吐血不止的冷峰回过头看到这幕时惊恐张开双唇，全然忘记擦拭嘴角还在涌出的鲜血。

手已离剑的封希佑则呆呆垂首看着血满胸脯的楚悠悠，鲜红妖异的颜色刺激着他仅剩的知觉。

这幕和记忆中一幕重叠，他在楚悠悠渐渐暗淡下去的瞳孔里看到一个堪比魔鬼的自己。

时间好像静止，而他的思维还在流动——

是非成败转头空，持续许久的狂躁执念，被眼前他最爱之人的血冲刷得无影无踪。

剩下唯有颓丧，荒凉。

不论何时，他始终没想过要楚悠悠死，绝对没想过！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冷峰，踉踉跄跄奔过去解开东方宸的穴道，他干脆利索抽出停留在她胸口的剑。

顾不得身受重伤，马上给她灌输内力。

翻身而起的东方宸本欲推开冷峰，亲自给奄奄一息的楚悠悠灌输内力。

但当他看到冷峰额头上冒出的颗颗冷汗时，他犹豫了。

这一刻，他完全能确定冷峰对楚悠悠怀有某种情愫，无论是不是男女之爱，至少他把悠悠看得很重要。

无暇思考究竟怎么处置呆滞的封希佑，心焦如焚的东方宸跪在楚悠悠身前紧握她的双手，深情低喃：

“悠悠，你好傻，明知我命不久矣，你为何要替我挡一剑？

难道你不知道，看到你难受，我会比自己难受更痛苦。

答应我，你不许离开我，不许！”

眼见冷峰渐渐内力不支，为避免他消耗干净而亡的东方宸极力要求他停下，换上自己坐在他位置继续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密集的马蹄声远远传来，旷野中的他们谁也没回头去看，究竟是谁又赶来。

此时此刻，谁来还有什么关系呢，谁又在乎呢？

愈来愈近的马蹄声轰然如雷，多声马儿嘶鸣划破夜的宁静。

面色苍白如纸，虚软坐至草地上的他瞟到魁梧霸气的周逐明跃下马，疾步靠近。

后面，紧紧跟着披着火红披风的安平。

片刻后，两抹灰影飘忽而至，正是和东方宸形影不离的双影。

众人看到眼前这幕均很久都未开声，奋力追来的双影立即抽出佩剑护在东方宸和楚悠悠身旁，警觉扫视四周，以防万一。

身着墨绿色绣蟒长袍，外披黑绒披风的周逐明看到楚悠悠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胸口的血早已成片，他不禁捏拳吼声动天：

“谁干的？”

谁也没有吱声，唯有珠钗琅琅的安平看到封希佑不正常的呆滞，连忙碎步跑过去焦急询问：

“希佑，你怎么啦？希佑，你看着我，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打从第一次看到封希佑，安平印象中的他就是萧然淡远的翩翩公子，举手投足间带有其他男子难有的风度和温雅。

可眼下，他满面颓然，眉目间全是莫名惶恐，这不能不让深爱他的安平心生焦急。

呆呆看向安平，封希佑抬起无力垂下的双臂翻来覆去的盯着看，唯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低喃间全是满满不置信：

“我杀了悠悠，我竟然杀了悠悠！”

狠狠推开柳眉紧蹙杏眼含泪的安平，双手紧紧揪住鬓间黑若墨玉的发丝，他抬首长啸：

“老天，我竟然杀了这辈子最看重的人，就如同当年的封永昌，这就是所谓的轮回，所谓的宿命吗？”

听到这声悲怆高喊，担忧满怀的周逐明怒从中来，偏头凝视宋果两眼。

近身跟随多年的宋果立即看懂他的眼色，翻身腾空，多枚在黑夜中无法辨识形状的暗器从手中掷出。

唰唰唰，暗器朝带呆若木鸡的封希佑飞去。

被他大力道推倒跌坐于地的安平看到这幕，惊悚叫出声来。

只是，内心早已陷入崩溃之境的封希佑却根本不躲闪，还在那一个劲扯头高呼。

就在暗器快要悉数打入封希佑周身时，坐在地上运功疗伤的冷峰蓦然睁开眼睛，鼓足最后内力席地横身飞起。

寒剑快舞，将绝大部分的暗器打落。

不过最终有一颗，他来不及再挥剑，径直刺入封希佑的左眼。

凄厉叫声第二次在旷野上空打转，鲜血流过脸颊的封希佑痛得横倒在地，翻来覆去打滚。

有气无力的冷峰被跨步而来的宋果狠狠踢倒，拼命想护住封希佑的他眼看宋果将刀指上封希佑的胸膛，瞬间面如死灰。

从未想过会发生这些，且没经历过什么打斗场面的安平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