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项籍聊得兴起,从天香楼说到了虞府,忘了时辰,他索性就在虞府陪着我们兄妹几个用了晚膳住上一宿。等次日清晨项氏山庄打发人来请,他方打着哈欠缓骑上路。
一来十五天我都不曾在和他一见,听虞子期说是他私自赴燕犯险,被他叔父禁了足。若不是虞凉思出事,依项籍不管不顾的性子十个项梁也叫不回来。
幸而又过半月,项籍就被放了出来,出现在虞子期准备的早春宴上。早春宴是虞府的传统,于立春前日开席,立春后第二日方休。宴请虞家五湖四海的亲朋好友。明着庆贺新春,暗中却是各地反秦势力的情报交换。宴席主场定在天香楼内,次场定在虞府凌波阁。
能踏入天香楼主场的都是从前在六国身份显赫的人或是百家翘楚,凌波阁则是专门为随行的公子千金备下的,以防小辈在天香楼胡闹,出了岔子。除了开席当日我和虞妙思得以在天香楼露上一面,余下几天我们都被安排在凌波阁看着。
虞子期还不晓得推他妹妹下水的正是吕家小姐一党,看中吕老木头的名声便下了帖子,结果老木头看透早春宴的深意,又不愿拂了虞家的面子,就遣次女吕荷来凌波阁赴宴。
四日的早春宴,我有三日都要看见这个吕荷,桃红衣裙,气质尤佳,生得水灵恰如其名,举止文雅大方,大家闺秀的做派,看得要形象没形象,要品行没品行的我委实不大好受了。
忽的我越看她越眼熟,仔细一想,头皮发麻,这不就是那天推当时的虞凉思坠河的那个水绿衣服的姑娘么!
我气不打一处来,故意起晚,带着萍儿懒懒散散地入了席,宴席上照旧座无虚席。我装作不经意地环顾四周,少年少女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眉开眼笑地谈天说地,所谓谈天说地无非女孩们说道席上哪位儿郎样貌最好才识最高,男孩们谈论哪个姑娘最适合做人妻子。
我无心掺合,他们也没有要带上我的意思,同样和我一般形单影只的就只剩下坐在我对面的项籍。我也能理解他们不愿意和项籍一处,毕竟只能项籍往他们中间一站难免是鹤立鸡群,纵使他们再有风采相较之下也只不过逊色二字可言。
项籍前三日都陪在天香楼,终于在最后一日现身凌波阁。吕荷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刻意打扮不说,连最擅长的箜篌都拿出来显摆。
“姊姊呢?”我轻声问萍儿。
“大小姐去了天香楼,今个白日的凌波阁由小姐您做主。”萍儿应我道。
我一听瞌睡醒了大半,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哦,是吗?”终于逮着机会,可以反整吕荷了?
这时箜篌声收了尾,四面配合地响起了心不在焉的掌声,吕荷抱着箜篌从中央莲步轻移移回了自己的位置,离我不远我一斜眼就能看见。
“吕小姐的风头出得好啊,萍儿。”我小声对萍儿笑道。
“小姐晚上还要去天香楼呢,这会儿切莫惹事。”萍儿听出我的意思,赶紧劝住我。
我朝她调皮地眨眨眼,“看心情。”
我瞥了一眼坐得四平八稳的项籍,他正气定神闲地自斟自酌,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又看看那吕荷,和身边的小姐妹相谈正欢,眼神却有事没事地掠过项籍所在的方向,轻易就能看出她的心思。倒是个有趣的局面,我压下那股冲上头的热乎劲,坐了回去,扬手宣布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