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回城路上,我和虞子期都在吵架。
“你以为你是我哥哥,就能为我做主么,还点我哑穴,虞子期,你混账!你不要脸!”
“难道你就不想嫁给小项爷,到时候你可是皇后,为兄是为你好。”
“屁!你分明就是在考虑自己的利益,我若嫁给阿籍,虞家与项氏亲上加亲,将来复兴楚国你既是功臣又是国舅,前途无量啊!贾人摇身一变成了开国元勋,牛×啊!”
“虞、凉、思!你再这么没大没小,口无遮拦,信不信家法伺候!”
“说不过我就要打我,混账虞子期,阴险小人虞子期,我不要嫁,死都不嫁!”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从马上丢下去!”
“你丢啊,丢啊丢啊丢啊——啊,他爷爷的虞子期,摔死我啦!”
虞子期不愧天下第一的小肚鸡肠、阴险无情,一言不合就真的像拎小鸡似的把我丢下了马。
此时已是月上枝头,山里树林遮天闭月,听说还有虎狼出没,我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哪条路是下山的路,离项氏山庄也远了,找不到路去。而我唯一可以依仗的虞子期,已经骑着马悠哉悠哉地走远了。
我欲哭无泪,这绝对不是亲生的,哪有会把自家妹妹扔到荒山野岭自己走掉的亲哥哥。
我在心里痛骂了几百遍虞子期,才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虞爷我自己有腿,大不了自己摸索着下山。
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一边随手在所到之处做记号勉勉强强行了一段路程。正当我为自己的方向感暗自得意的时候,背后忽的一暖,不知是什么贴上来了。
直觉告诉我,这可能很危险,登时全身寒毛竖起,冷汗簌簌而下。一把寒光凌冽渗人的匕首横在了我的喉咙前,擦着我的皮肤,血腥味愈来愈浓。
“壮,壮士,你,你你是人是鬼啊……”我吓得手足僵冷麻木,舌头打结,传说会稽山就是修道圣地茅山,山间有点小鬼小妖难免,只是我这是穿越不是仙侠玄幻啊。
这厮张了张口,寒气扑在我的耳根上,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我没听懂,然后就很没用地晕倒了。匕首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刃光晃得我眼睛生疼。
“虞子期,你个王八蛋——”
我的骂声凄厉高亢,惊得满林鸦雀几乎同时扇动翅膀飞向高空。
先前走远的虞子期也听到了,其实他并没有真的要把我独自丢在山里的意思,若是我稍稍留神,就能察觉,他其实一直都在我百步之外目不可及的地方慢慢地等着我。
他找回来时,就看见我一个人瘫坐在满地污泥里,哇哇地大哭,鼻涕泡挂在脸上,样子又丑又狼狈。身侧还摔着个浑身是血,模样颓唐的男人。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你你不要哭了。”虞子期一点都不会安慰人,胡乱用袖子抹我的脸还弄疼我,我哭得更加加以报复。
“你还有完没完啦,再不走你就留这儿陪这个死人吧!”虞子期不耐烦地捂上耳朵。
我一下子收住,瞪着眼睛一抽一抽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哽咽道,“这个人还有气,不是死人。”
“……好,你说得都对,不是死人还活着。”虞子期软下心肠道。
难得见他肯依我,于是我就不经过大脑地得寸进尺了,“我要救他。”
“不行,万一他是坏人呢?”虞子期挑了挑眉。
“不要,我就是要救他。不救他我就继续哭。”我做势又要哭。
“好好好,救救救。”虞子期无奈妥协。
“嗯!”我终于破涕而笑。
虞子期无可奈何地把那个不知来历的人和我放上了马背,牵着马下了山。
其实我本没有要救此人的打算,只是难得看到虞子期肯跟我低头就顺水推舟地这么一说。若是能晓得后来自己定会后悔,我一定不会再提救他。
由于多了个人,还是个半死不活的,回到虞府时已将近破晓。虞妙思顾虑我和虞子期的安危,一夜不眠地坐在前厅等着我们,见多了个人,不免心有疑问。
虞子期疲惫地不打算做解释,着人叫醒府里的大夫给带回来的这个人诊治,就自顾自回去歇息了。我虽也累了一夜,但比不得虞子期那个几乎徒步下会稽山的,撑着不睡给大夫打下手。
大夫说此人身上有多处锐器创口,或刀或剑,皆是近身之凶。此人定睛一看生得眉目清远,肤白如脂,松姿柏态,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想是出门办事遭遇仇家,才落难会稽山。
他这个仇家却是个颇有心机的,颇毒辣的。每一刀每一剑不伤及要害,不即刻毙命,非要他被伤痛折磨,最后失血而死。幸好他遇见了我与虞子期,不然当真要命丧荒郊野岭。
等大夫给他包扎好,已是午时,我又饿又困,打算先吃了午饭再去好好睡一觉。
饭桌上不见虞子期,“哥哥还在睡着么?”
虞妙思给我夹了个鸡腿子,“哥哥小睡了一个时辰,就出门为小项爷打点了。说到小项爷,听哥哥说你不肯嫁,这是为何?”
“哦……阿籍何时能出来?”我答非所问。
“沛县县长出了名的难缠,小项爷当街杀人,要救不是一般的费功夫……等等,你不要转移话题!”虞妙思眼一横,似喜亦嗔,万种风情。
我有些看呆,江南惯出美人,虞家三兄妹都是一等一的出挑。这些时日没细细看过虞妙思,她的美竟自有如水情调。若是我所顶着的虞凉思的这张脸以后有她一半,便已妙美。
“小妹,小妹?”她看出我走神,轻切地把我的魂唤回来。
“啊……”我回过神来,“姊姊难道也觉得阿籍真的适合我吗?”
虞妙思愣了愣,“小项爷哪里不好么?”
“不是他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有病啊,自己姓虞,还要挖坑给自己跳!
“虞家与项氏之姻势在必行,你与小项爷最是情投意合,你乃联姻不二人选,你还是自己想想吧。”虞妙思垂下头道,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他呀,你们古代人难道不懂包办婚姻是种罪,两情相悦才是爱的道理吗,“唉,罢了,姊姊咱们不提这事了,反正把他救出来他也得往鲁地去,姻缘一事到时再说。”
我还真不信平时跟我哥俩好似的项籍是真心想娶我的,等他从鲁地回来,我不情他不愿,不见得有谁还能加以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