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混账鸨母不是一般的精明,为了防止我耍花样,特地让保镖给我的双手双脚都上了镣铐,脚上更是坠了千斤铁球,叫我举步维艰,只能安心给她做事。这无非是多此一举,我还仰仗着她这里能供我和初晗藏身,不让心怀不轨的人发现我们,我没有理由三心二意。
只有三天时间,我能做得并不多。用比较鲜艳难得的颜色重新粉饰了从前循规蹈矩,光线暗冷的大厅,再从所有姑娘当中挑出才艺最佳品相最艳的四个,依照风、花、雪、月四种风格打造形象。
“咱们不过都是娼妓罢了,就算搞得再附庸风雅,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能懂么?”其中的月姑娘对此嗤之以鼻,极其不情愿。
“是啊,那些男人不会懂但在他们眼里,你们四个就是天上仙,美丽、风雅,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得不到就容易念想,念想着念想着,咱们的钱就来了。”我拨弄着她们身上的新衣裳,漫不经心地回答。
秦汉时期的衣服就是裹得太严实,就连妓女们的衣服都比较保守,不够开放。我索性让她们把穿在里面的中衣内裙都脱了,只穿丝绸材质的肚兜,外穿曲裾的领口全部拉下来,露出香肩锁骨,白花花的大长腿也会在不经意间若隐若现。这样可能会很冷,所以我要求鸨母必须保证阁子上下供暖充足,不然冻坏了这些魅力四射的小姐姐,谁来给她赚钱。
风姑娘的琵琶弹得不错,听说原本家中父母就都是乐师,但因为逃难没钱养活,才忍痛将闺女贱价卖到这里。我在宫中看惯锦衣玉食,骄奢淫逸,差点都要忘记这是个刚刚从战火中复苏的时代。
也许我所遇上的每个人他们都有可能和静说和乐雎一般是战争里的幸存者,背负这不一样的国仇家恨,却有着同样失去一切的悲惨命运。可这并不是战争本身的错,没有战争这个冷兵器时代就不可能向前发展统一,更不是苦难中苍生万民的错,他们弱小而无辜,没有力量阻止。错的到底是谁,好像根本就没有答案。
我正默默感慨出神,初晗就趁着给我屋填炭火的机会,从后院溜进来看我。他被冻得双颊发红,被人套上一件脏兮兮的旧棉袄,破口上还有棉絮一星儿一星儿地往外飞。可见,跟我分开的昨夜,他是受着冻的。
“吃过东西了么,晚上睡觉是不是睡的柴房,是不是挨打了?”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全身上下都是凉的,若不凑近根本看不出来他额发下的淤青。
“从来到这里就没有吃过东西,他们不仅让我睡柴房,方才领头的喝醉了酒,就推了我撞上墙了……”幸而他没有佯装笑脸来骗我,眼睛发红得同我道,“娘亲,阿爹什么时候来,子婴哥哥什么时候来,都怪我,怪我不好好和子婴哥哥学武艺,保护不好自己,更别提保护娘亲了。”
我赶紧拿了我桌上的糕点给他,风花雪月四个姑娘在旁边看傻了眼,雪姑娘先回过神,从房间里取来一个治跌打损伤的膏药给我,“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很不听话也常常挨打,就自己偷偷藏了这个,姑,夫人,快给孩子擦一擦,效果挺好的。”
我谢过,温声道,“若是不惯,都唤我思娘就好。”说着,就把初晗带到我的睡榻边坐下,轻轻给他搓揉。
这时鸨母冷不丁地从大厅里走回来,见了我和初晗,脸色变得很难看,“已经有空闲来疼儿子了是吧,难不成是姑奶奶给你的时间太多了?”
“他还小,你让手下的人这么对他,良心过得去么?!”我眼神横过去,可我手脚都被束缚了,眼下还是她占便宜些,“三天后如果我做成了,我希望我儿子能时时在我身边。”
她眼珠一转,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没成想,她答应得倒是很爽快,“只要你能让姑奶奶日进斗金,什么都没问题。”说罢楼下有客人在找她,她便又急急匆匆地走了下去。
待她下到楼下大厅,那风姑娘的琵琶声停下,忧心忡忡地对我道,“思娘,鸨妈妈可是出了名的滑头,她如今这么爽快的答应你但未必会信守承诺啊。”
“是啊是啊,她当年就是这么一个个坑蒙拐骗,才从我们亲人手中将我们贱价骗来的。你这么的样貌身段,她是打定了主意会让你接客的,你若留个儿子在身边,她怎么会允许呢?”花姑娘也怯生生地提醒我。
她们说得有道理,我和初晗对视一瞬,看来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我只好给初晗上了药后,再给他准备了些糕点要他带回去自己躲着偷偷吃,重新开始调教面前的四位姑娘。
我用了三天时间,教给她们一些简单的文学常识和对塑造自身气质的动作口吻,虽然只在皮不入骨,但应付应付小地方里的傻男人们,也该是足够了。待最后一天的夜晚,才终于让她们以全新的面貌展示于人前。
提前也安排了人大街小巷,远亲近邻的做宣传推广,凡是今夜来阁子里玩的,送酒送瓜子,让人们都知道咱们今天是要搞个大事情了。黄昏幕落,大厅已经是座无虚席,其他打扮精美的姑娘们窈窕地在那些男人中间穿梭,是不是就会落进了谁的怀抱里欢笑一番。
我看气氛差不多,就和风姑娘一人一边坐在刚刚弄好的珠帘背后,她弹琵琶我击筑,铮铮徐徐,嘈嘈切切,铿锵有力而又不失柔媚销魂。花月两个轻轻地歌唱着楚地的情歌,亦是远远躲在人们看不起的地方,由雪姑娘最后莲步轻盈地来到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上,蒙着面纱翩翩起舞。
我手中的长筑是新做的,声音有些涩,雪姑娘的舞更是新学的,很多地方都没有跳对,但还是没有被台下的笨蛋家伙看出来。待她舞着舞着,露出藕节似的手臂,再将细长雪白的腿轻轻一抬,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盯着她瞎看了。
待风花雪月个个都走出来,鸨母就按照我交代过地道,“静一静,静一静,各位,想不想要看看咱们这四个姑娘的模样,若是想,就用你们的铜板子砸到她们脚下的舞台上来,砸中五百个,姑奶奶就替你们揭开一个,砸中一千五百个就揭开两个,砸中三千个,就揭开三个,砸中五千个,就四个都揭开!”
她话音刚落,那一个个铜钱就伴随着人们的欢呼和起哄声朝舞台噼里啪啦砸了过来,可那些色迷心窍的家伙并不晓得。这台子是精心设计过的,舞台和坐席之前有一个用一圈花盆挡住的凹槽,一般若没有用对力气,基本都都直接落入这个凹槽,而不会去到舞台上。
这样,风花雪月四个尽兴在台上表演卖弄,他们便是到了半夜也不一定能砸够五千个,够鸨母大赚特赚了。至于我随便再和风姑娘合奏几首曲子,就下去了。为了不节外生枝,我特意换了男装,让客人都当我是个击筑的男乐师,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这样,鸨母也不可能直接将我拉上去。
真是对自己高出天际的智商越来越服气了。
可我也低估了这里普通老百姓的消费水平,钱子儿一堆一堆地朝舞台轰炸。还没有两个时辰,就风和花的面纱都已经被揭了下来,我都要开始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非法造币了。不过鸨母倒是开心得合不拢嘴,那凹槽里的钱都够她拿去盖被子做枕头了。
我拖着沉重的镣铐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脚后跟上的铁疙瘩是实打实的东西,等我走过去,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才倒在榻上还没缓过来,就听到鸨母聒噪的笑声,起身时她已经笑呵呵地走进来,关上了门。
“没想到你还真有一手,看把那些色鬼迷的,估计连自己家在哪都不晓得了。”她故作亲昵地蹭过来,像是跟我很熟一样。
我往旁边躲了躲,“既然我已经做到了,那就把我儿子带过来交给我。”
她却笑得奸诈可恶,扯着我的头发道,“你到底有没有看清状况呀,你现在手脚都被铐住,自身难保,你的儿子更是在姑奶奶手里,你有什么资格和姑奶奶谈条件?姑奶奶看你是有点小聪明,但你那点小聪明不是给你用来蹬鼻子上脸的。”
“你!卑鄙小人!”我吃痛地向前扬手,用两手间铁链狠狠地甩向她,却被她躲开,挥手过来就是一耳光。
我去,除了赵欣,就属这个泼妇敢随便对我呼巴掌。我被她打得发懵,歪倒在榻上一时起不来。她便拽着我的衣领,强行把我拉起来,“你给姑奶奶老老实实想赚钱的门道,要是哪天不顺姑奶奶心了,姑奶奶有的是办法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呸!你迟早会遭报应的!你最好早些把我弄死,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好好的活,也不会让你痛快得死!”我已经快要被气死了,一字一句都是咬着牙狠狠说出来。
真是恨死自己之前的大意,为何要让她缚住手脚,要不然这一会儿尚能和她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