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仙给我配制的药能有效缓解我体内的毒性,止咳顺气。我每日按时按量地喝下去,不说能够解毒,但对身体亦是极有好处的。
这副药也有助眠的效果,喝完沾床就倒。云婵为我掖好被子,就吹了灯走到外室的小榻去睡。
即将入夏,我对热的敏感度提高,被子是厚是薄,就看我半夜能不能醒过来。可我笃定云婵才给我换了最合适的卧具,这夜却睡得很是燥热。
捱不过去就转醒来,借银霜月光,我模糊地瞧见身侧的被子有高低起伏,仔细听听,还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瞬间了无困意,瞪大了眼睛去看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摸了摸,有鼻子有眼,是个人。往下再摸,下巴上有刺刺的胡茬,****结实但绝对不是女子的柔软具备弹性。综上所述,是个男的!
一句“草泥马”怂在喉咙里,但我的腿无所畏惧地就是一脚。这登徒子明显感觉到杀气,在我踢到他之前提前醒来,利索地反手一撑,朝我翻身压过来。
我还正打算喊云婵救命,就被他捂住嘴,“喂,是我。”
声音低沉轻沙,压低后有迷人磁性。我心猛然一悸,差点没死过去。
又是你丫的死胡亥。
“我松开手之后,你不许喊凰娘进来,听到没有?”他垂头下来在我耳边危险地说道,长发挠得我脸上痒痒的直想笑,“你若叫了,我就让她看一场活春宫你信不信?”
后面这句听得我又羞又气,膝盖一弯狠命地去顶他胯部。他早有防备地往侧边一歪身子,巧妙避开我这断子绝孙地一顶,反过来用膝盖戳进我双腿之间,将我拿得死死的。
我为了保住清白节操,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混蛋在历史上可是出了名的色鬼淫徒,虽然向来看不上我但也怕他会饥不择食。
他方松了手回到原来自己躺的位置,我趁机往榻里使劲挪了挪,抢过被褥捂得严严实实。
他见状,不屑地嗤笑一声,“你还当真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滚回你该睡的地方去,吓死老娘了。”我咬牙切齿地低咒道。
他翻身背对着我,“光明台叫人盯上了,你我分房睡的事情被郑夫人和父皇知道了,已经起疑了。”
“起疑又怎样,夫妻俩睡不睡一块还要被外人管呐?”我快速地反问道。
脱口而出的“夫妻俩”几个字想是激着他了,愣了愣才道,“你刚说什么?”
“一时嘴快,一时嘴快。”我捂上这张惹祸的嘴。
“外界都当我俩……恩爱有加,你说若让他们知道你我分房睡,郑夫人又会出什么花招找你麻烦?父皇疑心最重,必会因此多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杞人忧天。”我无所谓地白了他一眼。
他一针见血,“难不成你还想给扶苏留找个借口,继续纠缠不清?”
我立马推了枕头,分了被子过去给他,“枕头给你,被子给你,大佬你睡,大佬晚安。”
下半夜我睡得踏实,导致第二天醒过来时对于自己怎么挂在胡亥身上的并不清楚。听云婵后来绘声绘色的描述,她进来叫我起床时看到的正是我和胡亥相亲相爱,相拥而眠。
胡亥醒得比我晚,匆忙洗漱穿戴好,赶着将初晗送去学宫,再去上早朝。
“公子觉浅,少有睡得这么熟的时候。凉思就你福气最好了,容貌恢复,又遇到公子。”静说跟我一块在小厨房准备早膳,嘴上不忘和我说些女儿小话。
“他觉浅跟我福气好有什么关系?自己心里揣着的事太多不肯跟别人说,还赖谁?”我不以为然地哼道。
静说拿着和面的手在我额头上轻轻一戳,“公子心里揣着的都是你啊,你不在所以他觉浅,你在了他就睡得好了,这道理你还没明白么。”
我忍不住笑出声,“少说这鬼话了。我和那家伙天生八字相克,五行相逆,他若满心揣着我,也是在想怎么弄死我罢了。”
静说目瞪口呆地听我说完,摇头晃脑道,“凉思,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如何接她的话,就没有说话。沉默下来倒不打紧,要紧的是我大脑冷不丁地开始高速旋转,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光明台素来都是上下口风一致,我和胡亥分房而眠这样份外私密的事,如何就被外人知晓了?
算起来这里面加上暗处的霍天信,就只有五个人。初晗还小,但谨言慎行,不和别人交流这些琐碎小事。云婵与霍天信,既是兄妹又都是千羽阁自己人,更没可能出卖我们。
算来算去都只剩下我身边的静说一个最为可疑。
我细思极恐,静说被胡亥搭救后就被留在光明台,顶多一两年。胡亥自阿梳宁死后,长居东明殿,由董淑贞亲自侍奉,很少回光明台过夜。那静说又是如何知晓他觉浅的?
越想越发没底,手脚冰凉。我偷偷看了看正背对我蒸馒头的静说,她心情愉悦地哼着燕地小调,一派自然轻松,并无异状。
“云,云婵。”我喊了声在外打扫院落的云婵,“公,公子就快下朝了吧,你随我一道去宣室殿门口接一接他吧。”边说边朝她做了个正儿八经的表情。
云婵会意,放下扫帚,我擦干净手转头勉强对静说笑笑,“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和云婵接了公子就回来。”
她笑着应我后。我便换了身体面的衣服,轻描个淡妆,心事重重地同云婵出去了。
我想去接胡亥这心思纯属有事找他,临时起意,但有人却为了能够见到他,****在宣室殿外等候。
赵欣打扮得很细致,从衣服的颜色绣样到宫绦用料,都挑的是不惹眼却沉静奢美的,和她嚣张跋扈的性格很不相符。但我晓得,这些都是为了在胡亥跟前讨个顺眼。
而我很不巧地跟她反过来,云婵找给我的是一身扎眼的海棠红银绣精卫图腾的双绕曲裾,未系宫绦,配了块墨玉玉佩,不太低调又不算招摇。
“赵小姐。”她是胡亥未来的正室,该受我一揖。
此刻宣室殿外除了几个侍卫太监,再无重要的人。赵欣居高临下地剜了我一眼,“呵,还是你有手段啊虞凉思能再宫外继续魅惑胡亥哥哥。”
这我可是大写的冤枉,我自然也不会忘了当初她推我入水又一次次辱我的烂账,“赵小姐也是有法子的,讨得陛下如此欢心,要胡……公子非娶了你不可。”
揭人揭短谁不会,宫里宫外曾经都是传遍了的,她无论如何都被胡亥拒之门外的,虽然我还是摸不清胡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确信一点,皇帝在胡亥面前拿她换我这事儿,必是她和她爹撺掇的。
随着年纪渐长,她的性子也稍稍稳重许多,被我这样一说都不见恼羞成怒,冷笑着继续怼我,“幸好你没有我这样的父亲,不然我就真拿你没办法了。”
得,跟我拼爹是吧。这我没招,我爹死的早,虞家远在千里之外,又是末流商贾之家,的确比不过赵高这个口腹蜜剑的佞臣。
我被她的厚脸皮打败,暂时无言以对。下朝的钟声也及时地响起来,我和她各自退居两边的角落,又是一场无声恶斗。
斗得就是胡亥一会儿会朝谁那边走。
许是我衣服占了便宜,胡亥同赵高缓缓走出朝堂时,第一眼就看见了我,并且皱了皱眉。我大体能理解他皱眉的意思,穿这么艳给谁瞧。
我挑眉,还能给谁瞧,给你瞧啊。
赵高也见到我和他的宝贝女儿,识趣地先和胡亥摆个架子,往赵欣的方向走去,也好给她找个台阶下。胡亥大概是嫌我丢人,拉着我的手就往永巷走。
我有点冤,好歹打扮过了也算是个美人,或许还勉强比赵欣好看些,哪里给他丢人了,“我好心好意来等你下朝,你就这么嫌弃我吗?”
他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嫌你?难道你不觉得我这是在跟那些文臣武将还有兄长们炫耀我有这么漂亮又体贴的媳妇儿么?”
我一口气差点被上来,哽半天说不出话,就听他自己说道,“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
“滚你大爷。”我气得用肩膀去撞他,却被他一侧身子,撞到怀里。
他顺势将手环住我的肩膀,把我圈得更紧些,“扶苏在后面。”
我瞬间就老实了,乖顺地趴在他怀里,艰难地往前走。不知落在旁人眼里,这是怎样一番如胶似漆的甜腻景象。
云婵走在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我和胡亥正你一言我一句地小声吵嘴,被云婵一挡,便更像是我们在亲昵地咬耳朵。虽是对于古人来说有些过于香艳开放,但很好地达到了刺激有心人的效果。
我心底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暗暗偷笑,若此刻我突然抬头,跟胡亥来个突袭,就一定能再次抓到他得逞的得意笑容。
“你此番不会真是为了来接我下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