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怼上胡亥那夜没过去几天，我清楚晓得那是大秦历始皇二年四月初七。

这天晴空万里，无风无云。爬山虎爬满道路两边高耸的宫墙，夜晚残留的露气正在和煦的阳光里慢慢蒸发成雾气，无形却湿漉漉得蒙在人的心口。

非常的匪夷所思，我便是在这样舒适的天气里，被召入光明台伺候。

当东明殿的掌事宫女董淑贞亲自踏入御膳房的后院时，我正和乐雎有说有笑地剥着葱蒜。见这来人衣着光鲜，面显老态，发线灰白，仿佛与生俱来的严厉气场让我不禁想起了中学时代的外号老处女的更年期政治老师。

“都把抬起脸来。”口气也和政治老师逼人交作业的时候一模一样，让我这个打死不交作业的二皮脸都被唬得抖上三抖。

院子里正在做活儿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把脸抬起来，毕竟人家是个后台很硬的老处女哦不对是老宫女。就算不是如此，在我们御膳房这种没身份没背景没出路的三无小破地儿，随便来个有点级别的，大家都只有怕的份。

在乐雎和夏师傅跟我普及的咸阳宫基本生存法则及常识里有说过，在罗少使之前咸阳宫还有两位恩宠正隆的贵人，一位是华阳殿的郑夫人，另一位则是东明殿的赵夫人。

郑夫人出生旧郑国将门，十四岁就下嫁给当时的皇帝，给皇帝生了长子扶苏。本该是结发之妻皇后之位，然皇帝从继位秦王到一统六国都没有给她这个名分，只定了她料理后宫的大权。然而令人乍舌的，是和她同一位分的赵夫人，不过是旧赵国王宫里的一介无名舞姬，因年轻貌美和性子安静温和受宠。后来还给皇帝生下了第十八个儿子也就是胡亥，获封夫人。

把正室和小三同时摆在二老婆的位置上。我美术生孤陋寡闻，这样的事情我所知道的，还真的只有秦始皇大叔一个干得出来。所以，想这两个女人和睦相处，简直是痴人说梦。

赵夫人虽比郑夫人和气，但她身边的这个董淑贞一个人撑起了整座东明殿的威严，不是那么好惹。我生怕自己会丑到她吓到她，一直不敢抬起头。

我这么作死她肯定不会辜负我，很快就注意到我了，“你，对，剥蒜那个，你不在这个院子里吗，叫你抬脸你怎么不抬！”

“奴婢自知相貌丑陋，不敢怠慢姑母。”把早就拿捏好的台词在嘴上念一圈。

她冷哼一声，不买我的账，“相貌丑陋，巧了，我要找的就是个貌丑卑贱的，给我抬起来！”

乐雎紧张地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没办法，慢慢抬起脸，然后听见有人倒抽一口冷气，不是被美貌惊艳而是被奇丑惊吓。

“呵，看来是你不错。”董淑贞用袖子掩了掩抠鼻，毫不掩饰地嫌弃，“丫头，你走大运了，光明台的小主子指名让你去伺候，还不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

哈？光明台？

懵逼。震惊。恐慌。绝望。

相信在场所有人都跟当事人我有着同样的心里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