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胡亥言出必行地没给我饭吃,在静说乐雎面前也半分面子都不给我留地狠狠嘲讽了我几句。让我丢脸都快丢到外婆家了,为了报复他,之后三天我都开启了官方模式。
威逼利诱,挑刺找茬,都只管报以官方的微笑以及官方的回答“是”,“奴婢知道了”。若不是得了虞家来的家书,我心情好,连官方模式都不愿意对他开。
虞家来的家书共三封,虞子期与虞妙思各一封剩下一封却是出自项籍手笔。我一早就猜到虞子期的信里没一句好听的,虞妙思是一堆担心嘱托。可项籍的却委实让我意外——并不是写给我的。
「虞家姊姊亲启。
冬日已至,鲁地寒冷,白雪皑皑,吾实想念凌波阁池水锦鲤。借问姊姊,池水寒否,锦鲤安否?待吾归来,尚能予否?」
只言片语,意有所指。
虞妙思定是阅后不知如何回复,才借机传给我,叫我自己来解决这个难题。
我把给虞家兄姊的回信压在窗台上晾干,提起笔在新的竹签上戳了几字,觉得不好,划掉再写。三番五次,浪费了胡亥不少好材料,惭愧不已,最后定心落笔,只一字。
「否」
池水寒否?冬去春来,否。
锦鲤安否?水生火热,否。
尚能予否?我非君意,否。
隔日俊子来光明台领我回信,本是定了胡亥午睡的时间,可他今日破天荒没按时入睡,被他逮了个正着。
“所以说,你当初是被人害到宫里来,没了家底没了容貌。如今通过公子高又重新找回家人了,是吗?”他的眸子闪着寒潭般清冷的波光,我有点看不懂。
“是。”这几日的官方模式开多了,顺嘴就说出口,然而却被他的神情镇住,“啊,你干嘛这副表情。”
他的眼神愈发冰凉,“原来,每个人都是有家的啊。”言罢,便兀自回了屋内。
俊子傻住,手足无措地用眼神求助我,我不想多做解释,把回信给了他,将他打发走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像是一日间尝遍春夏秋冬冷暖寒暑。他的门紧紧掩着,我只能隐约从缝隙里看到他静坐沉默的背影。
“喂,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又在想你母亲了?”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答。
“有,肯定有!”既然肯说话,那说明情绪还没低落到极点“你把门打开,我们说说话。”
“……”门那边默了会儿,“你是谁啊虞凉思,你算什么?”
“我……”是啊,我算什么?
“王婆子死了有她妹妹收尸,子高哥哥每次从外面回来他母亲宜姬都会去宫门口等他,连你都突然有个庞大的虞家在后撑腰。可我呢?小爷我啊,自打出生起就被亲生母亲丢到这光明台自生自灭,父皇当时极宠她,三年内对我便也是不闻不问,以后虽有转圜,却半点民间的父子情分都不会有了。”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沙哑低沉。
“……”突然间,我好想和他说,有我呢,我还在,我可以陪着你,做你的家人。可是终究开不了这个口。
在他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不识抬举的奴才?一个解闷逗趣的摆设?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我有些迷茫。历史的天空下,我不过是个打乱时空秩序的异端,不肯做虞姬也无法像赵欣般张牙舞爪任性妄为,史书之上留不得只言片语。
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