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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七子棋子
作者:崖上老鸦更新时间:2024-12-02 21:35:08

这个生硬而别扭的心路转折,一连过了这么多天,我还是不能接受。胡亥后来也回了几次光明台,我看着他一如既往的神情,迫切地从他的眼睛里寻找自己的倒影。可他都不能停留太久,要么睡一晚要么吃顿饭就悄然出门。

可喜可贺的是,欧阳溪和容夙已经找到了抑制瘟疫的药方,偷偷通过御医院给一些百姓们尝试,均有或大或小的气色。但所用药品多珍贵稀有,很难大面积推广使用。城中的达官显贵更是仗着财大气粗,有病无病都发了疯地抢购药材,哄抬物价,毫不混乱。

皇帝一道道禁止哄抢否则按造反处置的旨意下去,都无济于事。皇帝气得一连杀了几个带头哄抢药材的富商,株连三族,家产充公,这才把人唬住。可到底是用的酷刑打压,百姓们心中寒之畏之,有病都不敢治了。

扶苏怜悯众生,上言希望皇帝能免费发放药材,派遣更多御医参与救治。皇帝准许,后宫中也属杜蘅最慈悲为怀,想到要为病中城民搭建专门的粥棚,可高红雪却算宫中开销吃紧,并无余钱置办粥棚。于是杜蘅就动了劝说众妃捐出自己的微量私钱,聚少成多的心思。

既然是她想做,且她性子软,不善口舌之变,纵使我这日起身后腹下发冷,很是不适,也还是要去给她撑场子的。她邀了几个有心与她交好的妃嫔在花园的偏心亭处,连王簌也巴巴地来凑热闹。这曾是我和扶苏宫中初遇,共谈楚乐的地方。虽是故地重游,却早不复昔年心境了。

“夫人所提,确是积福积德之举。可是妾身等可没有夫人得宠,又有图安这样的娘家,平日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真的是力不从心啊。”明明手上一双金镯子,头上两只玉钗子,却还如此乔张作致地和杜蘅哭穷。

“也无需大家捐出金山银山,多多少少总归是心意。陛下在前朝为瘟疫之事头疼不已,因此后宫就更要为陛下分忧。我等都是宫中女眷不能像公子大臣们出宫照看百姓,唯有钱粮才能代替我们去到百姓身边。”杜蘅敛住眉目,温软言语。

“可若要置办,那就是皇家脸面,若是办不好,寒酸了,那可不也是给陛下丢人不是!”这些人多半是早得了消息,串通好来一块对付杜蘅的。

“是啊,且陛下素来不喜后宫干政,这么做,弄不好只怕没为陛下分忧还惹恼了陛下,说咱们多事。”又有人随声附和道。

“几位夫人的话就说得岔了,天下是父皇的天下,子民更是父皇的子民。解子民之困就是为父皇解困,父皇怎会不高兴?何况前朝一下子杀了那么多富商,人们都被吓坏了,以为皇家都是冷血酷吏。置办粥棚也算为父皇正一正名声,围魏救赵啊。”王簌适时开口,说得入情入理。

“陛下杀那些哄抬物价的奸商也是为的百姓,百姓不知陛下苦心,我们这些常日在陛下身边的还会不知道么?何来正一正名声之说?”先前说话的人反应倒快,立马就把王簌的话驳回了。

我看杜蘅和王簌接连败下阵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来是说不动这群抠门婆娘了。我心绪不佳,听得心烦,索性对杜蘅道,“依妾身之见,夫人大可将每一位夫人所捐出的钱财一一记下,整理成册,交由陛下,由陛下来裁决该不该置办这个粥棚。而夫人位份高,自然该首当其冲,捐出个大数目来给大家做榜样。”

这些人第一是不想默默出钱,害怕功劳被杜蘅一人独揽,自己捞不到好。第二是不知皇帝如何思量,怕捐多了让陛下疑心自己为何如此着紧前朝之事。我所提的法子,刚好能解了她们所有的顾虑。她们被我看出了小九九,面上颇为尴尬。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无人再说话。

“还是虞弟妹聪慧机敏,各位说是不是?”王簌开口打破了这僵局,还从指上取下一枚黄龙玉戒指殷勤地献在了杜蘅面前,“妾身夫君常常教导妾身,该以天下人为重,还请夫人收下妾身这点心意吧,过几日妾身清点好家财,必会再补上其他捐款。”

有她这个儿媳妇辈的做榜样,在座嫔妃们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我干脆也推波助澜一番,侧头与云婵道,“光明台中人少,有的是余钱,你去点来,悉数送到蓬莱殿吧。”

“啊呀呀,是呢。虞姬如此受胡亥公子的宠爱,小小一个光明台自然什么都有。难为我们这些久不见君面的,丽夫人可不要嫌我们捐的少啊。”说话的是个久不受宠的七子,我心烦意乱实在无心去记她的名字,“妾身听闻,虞姬在做宫女时就曾才冠后宫,轻而易举就在此亭中指出了扶苏公子曲中错漏,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妾身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七子怎会晓得,莫是听岔了宫中人乱嚼舌根。妾身才疏学浅,且貌丑骇人,如何敢高攀扶苏公子?”我心绪不假,懒得配上笑脸解释。

这七子分明是看着我和王簌同在,想搬弄搬弄是非,惹我们生嫌隙罢了。可她料算错了,我和王簌本就面和心不和,从前我和扶苏的事无论提不提,都没关系。只是让我心生疑惑的,这事连胡亥都不曾听我说过,这人又是如何得知?难道扶苏还到处去说不成?

不过据我所知,扶苏似乎还真的告诉过另一个人。

我颇有些震惊地盯着面前这个浓妆艳抹的七子,她亦意味深长地冲我扬了扬嘴角。

在座人多,又有王簌在场,我不便去问,只等杜蘅命众人散去,各自回去清点财务,才将要往自己住处走的她拦下。

“七子留步。”我捡了个没人爱来的角落,冲她笑盈盈地招了招手,她像是早就猜到我会来找她,远远与我相对作礼后就悠悠然走了过来。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从眼角眉梢到身段举止,都没能在她的身上找到一星半点李葳葳的影子,心下失落,原是我想错了。

我的目光唐突了她,令她有些不高兴,“虞姬有何事找我?”

我忙收敛了目光,和顺地问,“今次该是妾身与七子夫人头一回相见,还未请教七子夫人尊号。”

“这是春深台张七子。”她旁边随时的小宫娥答道。

“原来是张七子,春深台可是好地方,门前那几株夜来香入夜芬芳,曾令陛下都流连忘返呢。”我婉言一笑,从来薄幸帝王家,从前罗汀也曾有过宠冠后宫的日子,如今人去楼空,那么快就有了新人入主昔人旧屋。

“虞姬何必说这样的客套话。之前那个罗氏如何没的,我虽然进宫晚,不得陛下欢心,但也还是有所耳闻的。”张七子勉强露了分淡然的脸色,眼中却深藏一缕神秘,“你应该是很好奇,为何我会晓得你和扶苏公子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才拉住我的吧?”

“七子果然聪敏过人。”我喜欢和这样直接的人说话。

“我不光知道你和扶苏从前的各种纠葛,还知道小公孙的生母是谁,又现在何方。”她柔柔地与我说道,声音轻得像是棉纱,却暗藏缝针,刺着我心口生疼。

“她还活着?卢千机要把她怎么样?”我没沉住气,拧过她的细腕,低声叱喝着逼问。

我手中力道很大,痛得她忍不住嘶嘶抽泣,想要甩开我。但我铁了心要逼出实话,是不能轻易放手的,她赶紧道,“我不过是个传话的,你就算弄死我也不过弄死了一颗棋子,无济于事。今夜子时,你自己去椒房殿看看吧。”

我给云婵递了个眼色,云婵立刻擒住她的喉咙,我才慢慢松开手,“你要知道耍我的代价是什么。”

“那人说了,只能你一个人去,她除了你谁也不想见。”张七子面色涨红,呼吸不过来,只能赶紧像竹筒倒豆子般把要说的话全说完,“你若是带了别人去,没见着她也不能怪我,毕竟到那时我已经提醒过你,是你自己没有遵守诺言。”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骗我,可我正是心情烦闷的时候,没忍住脾气,扬手上去在她面上留下一个五指红印,“云婵,咱们走!”

说罢,转身就和云婵离开。这一转身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一抬眼就看见胡亥正站在不远处眼含笑意地瞧着我。我心下一惊,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动这么大气,又是拧人家手腕子又是打耳光的。”他边说边要拿过我的手看看有没有因为打人而伤到,我却不知怎的,当他手碰过来的时候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心疼了?那可太不巧了,人家已经是陛下的女人了,是你名义上的庶母,你没机会了。”我借着方才无来由地火气,朝他闷闷道。

他作势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强行牵住了我的手往光明台走,“除了你,我还能心疼谁。”

“我哪里知道。”我顶嘴。

他懒得再同我废话,微微倾身过来把我打横抱了起来,任凭我怎样挣扎威胁,他都一言不发,直至将我抱回光明台。沿路都是宫人,目光惊奇地目送我们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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