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口吗？那就不用说了，反正都写在你脸上呢。”难得地，邵季城开起玩笑。

邵正则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万分无奈：“圣上怎么寻起我的开心了？这种事，想要说出口比登天还难。”

“再难，早晚有说出口的一天，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不娶妻？”邵季城挥挥手，“青黛是个特别的丫头，在她身上很难看见到女子该有的娇柔，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悲春伤秋、小肚鸡肠。她性子冷，孤傲，却有足够的资格如此，最容易吸引你们这些聪明且不愿服输的年轻人。你若说没有被她吸引，我反而要觉得不正常。”

对苏青黛究竟是种什么感情，一时之间邵正则无法确定。然而的确如邵季城所说，在人群中见到她第一眼，他便觉得有种奇妙的好感，否则也不会莫名其妙想要与“他”多寒暄几句。及至牧天枢不小心说破她身份，她毫不避讳坦然承认，他得知眼前一副风华傲骨的女子就是东陵王时，更是有种混着好奇与赏识的复杂感觉腾起。

那之后，他闲暇时总会冒出个想法。

想再见她一面，只是说说话就好。

“本来我不相信周少监失踪与她有关，可是亲眼所见，不得不信。那一瞬的确有些失望。”不由自主地，邵正则把对苏青黛的种种想法倾诉而出。

牵涉到这个神秘而又难懂的女人，除了了解她的邵季城外，还有更好的倾诉对象吗？邵正则并没有发觉，他吐露心中秘密的欲望，不过是邵季城不动声色引导的结果罢了。

“因为没有亲眼看见她杀死周少监，又的确觉得她不是那种杀了人还要抵赖的性格，再加上那封信，我更倾向于相信她的话。但她好像很失望，也没对我说太多。”

见邵季城咳得越来越厉害，邵正则忙递上茶，面带愧色。邵季城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当是我的任性请求吧，请圣上给我一些时间，容我去追查周少监之死真相。如果东陵王是无辜的，我想替她证明清白；如果周少监真是她杀的，我也不打算包庇或是如何，事实真相我会一五一十告诉圣上，绝不姑息。”

邵季城回答得毫不犹豫：“想查就放手去查吧，我也想看个清楚明白，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又有什么目的。我曾以为还算了解她，可现在看来，竟是根本就不了解。”

能继续追查周象的死因，也算是对给予苏青黛的承诺有了个交代。邵正则的心口一下轻松不少，挺直腰背轻问：“方才圣上想对我说的话……”

“是啊，该让你知道了。”邵季城自言自语一声，而后突然没了下文。

相处时日长久，邵正则知道他这是还在犹豫，因此并不急于催促，只在一旁静静等待。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邵季城终于沉沉开口：“祁南王府血案至今没有结果，东陵王又对我有许多猜疑不满，我有些担心她会与我作对，与朝廷作对。凭她才智与能力，不说能不能撼动我浮余国根基，要做到让各方势力平衡被打破，在都城掀起混乱易如反掌。”

“想要与东陵王接近太难了，想劝说她恐怕难如登天。”邵正则轻轻摇头附和。

“我是说服不了她了，但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终归还是有些可能的。”邵季城眼眸眯了一下，眸中难以名状的光泽在眼中翻滚，“那君弈你已经看见，他就是极少数能够亲近东陵王的人之一，要劝说东陵王不是难事。”

邵正则似懂非懂：“圣上是想让君弈劝阻东陵王么？可是那人性格带着一股子清高执拗，想要说服他帮忙大概不比接近东陵王更容易。”

“你这脑袋啊，怎么总想着把事情推给别人？”邵季城叹息，责备之后仍循循善诱，“还不明白为什么我让你去与君弈接洽吗？是想让你了解这个人，弄清楚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吸引了东陵王。家国大事，不可能寄托在一个出身贫寒的庶民身上，就算要接近东陵王，那也得是我至亲至信之人才能让我放心。”

邵季城的话题东一下西一下，邵正则实在摸不着头脑，只有垂首恭听的份。见他怎么也听不出自己的打算，邵季城的耐性终是被磨没了，挥手在邵正则头上敲了一下，似是惩罚，更似点拨。

“君弈能做到的，你没理由做不到。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得到东陵王信任，其他的任务暂且放下吧，把这当做第一要务。”

恍然大悟的邵正则更加哭笑不得：“去迎合东陵王喜好，做她的朋友知己么？这个任务也太艰巨了。”

“觉得难办？那交给你更难办的任务如何？”

邵正则哑口无言，困惑地看着邵季城，不知道身为一国之君的父亲是在开玩笑，还是在盘算着其他计谋。

“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亏，倒是能白得好处。”

一番利诱之后，邵季城终于把藏在腹中许久的打算，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过于卑劣的手段，在邵正则耳畔轻轻道出。

“你不仅要劝阻她撼动浮余国权势根基，还要把她留在邵家，让她成为邵家的一分子。”

千万种揣测都想过，然而邵正则还是没有想到父亲的这一步谋算，愣怔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邵季城的要求再明白不过，也的确对他没有损害，只是要做到，谈何容易？

在他看来，让他吸引苏青黛并结成二人亲事，这是绝无可能的。

不等邵正则委婉拒绝，邵季城按住最出色的儿子肩头，语重心长：“众皇子中，无论从姿容、才学、德行来看，你都是最优秀的一个，便是放在都城千万王孙中也是输于任何人的佼佼者。别妄自菲薄，这件事对你来说没那么难，只要你认真去做。”

邵正则无奈：“排开其他不谈，我与东陵王当是表亲关系，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皇子天家为血统之纯正，表亲姻婚再平常不过。再者，浮余国需要的只是她留下，所有才智为我邵家所用，而非指着她留下一儿半女延续香火。”

再次郑重拍了拍邵正则肩头，邵季城的语气，多了几分近乎命令似的严厉。

“为了浮余国的盛世千秋，你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