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对青黛的了解,她会如何应对这十面埋伏阵?”指挥车上,苍术望着前方如滚滚云涛不停变换阵型的士兵们,淡然问封墨恭。
封墨恭回答得十分干脆:“不知道。”
“平日里自诩如何了解她,到关键时刻却说不出么?想来那些信誓旦旦也不过尔尔。”
嗅着苍术语气里的不满,负手立于旁侧的封墨恭哑然失笑:“国师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对青黛有足够的了解,这点我拒绝否认。之所以说我不知道她会如何应对国师的阵法,是因为我本身对排兵布阵并不擅长,也不了解那些变来变去的古怪阵法,又怎能猜得到她要如何来做?”
“也就是说,她的世界你并不了解。”苍术又固执地得出另一条结论。
不等封墨恭反驳,在前面站着的陆清池无可奈何转过头:“我说二位,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战场上讨论家事?我还没成家呢,天天听你们吵来吵去的,都不敢娶妻生子了。”
“你一直独身,不是因为焉支不肯嫁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封墨恭毫不留情地揭露真相。
陆清池一阵尴尬,只好摆摆手作罢:“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您老人家爱怎么吵怎么吵吧。真是的,打个仗也不得消停,果然女人都是祸水——焉支除外。”
指挥车后部,极力让自己不那么显眼,却总是被主子坑的焉支欲哭无泪。
苍术早看出陆清池和封墨恭关系非同一般,自然也不会去揭穿二人一唱一和故意岔开话题的戏码,索性放弃找封墨恭麻烦的想法,专心致志去关注战局变化。
这一战,他并不打算手下留情。
喧闹的战鼓响了一通又一通,戍边军始终列阵不发,坚持以守为攻。既然对方不肯先行动作,那么作为主攻方的焉国军就必须有所动作了。在苍术的授意和陆清池的指令下,精简之后只剩三万人的焉国军终于开始向前推进,在被狂风吹卷的大雪之中,喊着嘹亮的口号一步步靠近浮余国戍边军。
遥遥看见敌方先锋军的队形,苏青黛犹豫不决:“像是犄角阵,也有可能是龙蛇阵。看不到后半部阵型的话很难正确判断,这两个阵的应对方式也截然不同。”
“雪越下越大,视野只会更加狭窄。”邵正则仰头看看万里阴霾,不禁打了几分退堂鼓,“这种情况,是后退还是继续防守?”
风一吹,苏青黛便开始头痛。她揉着额角低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做决定。不过还是先看看情况吧,等敌军再近一些,或许能够看清楚。”
苏青黛的选择就是全军的选择,于是戍边军仍旧按兵不动全力防守,直至焉国军停驻在百丈远出。
风雪依旧不小,苏青黛隐约能看清焉国军后方的情况,却比先前更加担忧地倒吸口气:“不对……不是犄角阵也不是龙蛇阵,这是……这是几种不同阵法的混合?师兄究竟……”
听到苏青黛犹疑口吻,邵正则便已经料到,这一战怕是要以失败告终。两军交战最怕对敌方缺乏了解,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情况却是焉国军对他们十分了解,而他们根本看不透焉国军的一举一动。
果然,若论沙场之上的战略战术,苏青黛还是不及苍术的。
“邓将军,你率先锋军先去前面试探一圈。不必非得交战,主要是看看敌军是个什么情况,有消息迅速回报。”邵正则当机立断下令。
邓云雷领命离去,五千先锋军气势汹汹杀向焉国军方向,极近的距离之内,甚至能够听到两军短兵相接的声音。
戍边军这五千先锋军是精锐中的精锐,便是对阵一万的敌军也不至于吃亏。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厮杀声只持续了极端的时间便戛然而止,而后长达一刻钟的时间,再没有任何响动传来。
死寂,在两军之间弥漫着风雪的旷野蔓延。
没有响动,也不见有人回来,戍边军将士们开始坐不住了。副将赵洪提马上前,请求率兵前往一探究竟,邵正则应允。
然而,赵洪带领的这一队三百余人,同样消失在漫天风雪中再无音讯。
胜了,理当回来;若失败了,那至少也该有三两个人逃回吧?再说如此之近的距离,就算真的无法撤回主军位置,扯开嗓门喊上几声让将士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再简单不过吗?
邓云雷和赵洪两批人马究竟遭遇了什么,因何突然之间人间蒸发一般没了人也没了动静,成了一个无人能够回答的谜。
“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莫不是着了什么邪术?”
“那焉国的军师,据说是个身高九尺、四肢可长可短的怪人,再想想他那些古里古怪的阵法,说他会些邪门歪道也不是不可能呀!”
“打了半辈子的仗,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邪乎的情况,该不是我们对面的不是人,而是……”
各种议论和恐慌开始笼罩在戍边军头顶,就连邵正则附近的护卫也露出不安之色,面面相觑想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说不慌,那是假的。邵正则勉强抑制住心中的不安,低低问苏青黛:“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士气,是不是应该全军压上?”
“邓将军和赵将军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如果连他们都着了师兄的道,可见这一次师兄给我们布下的圈套并不简单,也一定做好了周全准备。此时若是我们大军压上,谁都无法保证会不会被敌军整个吞掉,毕竟师兄曾经帮助邹国创造出以七千人打破十二万人的经典战役,对他来说以多胜少不是什么非人力所的能及的事情。”苏青黛看了看周围越来越猖狂的风雪,稍作犹豫道,“实话实说,现在这情况我心里也没底,给不了你什么参考。”
如果连苏青黛都无计可施,那就真的只能硬着头皮来打这场仗了。
邵正则深吸口气:“既然连你都没把握,还是别让大军去冒险为好。这样吧,我带一队人马亲自去看看情况,如果有什么陷阱,在有所警觉的情况下我也能更从容发出警告信号。”
“不,你是主帅,你的最重要任务就是好好活着,别让将士们的心和气被打散。”苏青黛一勒马缰,平静地看向邵正则,沉声道,“这一趟,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