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苏青黛早有预料,总有一天他会说出这句话。只不过她极力避免无果,反而导致这句话出现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与场合,听起来是那么悲凉。
如若在暗流汹涌但他们总能自保的都城,他这句话说上千万遍,她也能面不改色充耳不闻,对他一番殷勤视而不见。可现在呢?她和他的手被捆在一起,两个人在不见天日的古墓之下相依相偎,他又为她经历了那么多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让她如何能不动容,不动心,不动情?
因为觉得他是特别的,担心自己会泥足深陷,所以才想躲开,远离,再无瓜葛。
是拒绝还是坦然接受,苏青黛已经不愿去想。她闭上眼委顿在他怀里,只希望那份温暖能停留更久些,带给她足以重新用高傲冷漠来包裹自己的力量。
封墨恭也不再说话,就那样静静抱着她,用身上的热度来平息她的寒冷与疲倦。
一时之间,静谧无声,光阴若停。
许是因为连番劳累,苏青黛在他怀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头发和衣衫已经半干。而封墨恭似乎没有睡,始终保持那一个姿势动也不动,像是怕把她惊醒。
苏青黛动了动,声音低弱:“已经不冷了。”
封墨恭嗯了一声放开怀抱,静静看她坐在身侧,轻绾长发。
借着绾起头发的动作,苏青黛努力遮挡微微泛热的脸颊,也试着掩盖表情里的不自然。回想从入水到刚才醒来的一段,她总觉得好像做了场羞愧难当的梦,尤其是想到在水下他……
苏青黛的脸颊愈发滚烫。
“你打算绾多久?把所有头发都扯掉为止么?”封墨恭早看出她的僵硬,低低笑着打趣,“以后别总说我脸皮厚,是你脸皮太薄才对。都说了不是要占你便宜,怎么还念念不忘的?当然,如果是第一次,那我该道歉,实在太过仓促了。”
苏青黛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不是红得就要滴血,反正她觉得心里那把火已经烧到脸上,火辣辣的。她四下摸索,总算找到匕首,握在手中就朝封墨恭胸口刺去。
匕首会伤人,她自然知道。
可她几次对他出手,他什么时候受过伤?他的功夫在她之上,要擒住她不费吹灰之力。
苏青黛自知不可能伤到封墨恭,她的举动也只是想宣泄一下罢了,处处被他压制着让她觉得万分不痛快。令她没想到的是,匕首直冲他胸口而去,他却没有任何打算躲避或者阻拦的意思,那双浓墨一般的黑色凤眸无声看着她,如一湖止水。
想要比耐性么?以为她会心软收手?然后他就有理由笑话她不忍伤他了吧?
他总喜欢这样戏弄她,从来都是。
苏青黛下定决心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坚定,是而丝毫没有撤回的意思,封墨恭也纹丝不动与她无声相抗,谁都没有退步妥协的打算。锋利匕首转眼间抵至封墨恭心口,苏青黛再一用力,刀尖轻而易举地刺破皮肤,一抹血色渗出。
目光上移,苏青黛与封墨恭对视,刹那心口一阵绞痛沉闷。
没有责怨,没有惊讶,他只是看着她,淡淡浅笑。
当啷。
最后一刹,匕首被用力抛出,叮叮当当跌落在远处地面上,孤苦伶仃。
封墨恭笑得更加开心,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得意:“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苏青黛已经被他气得胸口发闷,连连几次深呼吸调整,扭过头再不肯与他对视。
她有些怕了。
好像他的目光能够看透人心,总是在她自以为即将得胜时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她反制。所有一切都逃不过他的预判,她所有的烦情愁绪都只是他眸中一点小小娱乐,似乎没有什么盘算能蒙起的双眼里,没有任何悬念。
所以他一定早就猜到,她躲不过,终会为他动情。
尽管如此,他还是那样温柔。他指尖流连在她鬓发发端,有意无意轻轻碰触她脸颊,眉眼里,尽是春风细雨似的和煦笑意。
“算是我没白费苦心,终于换得你特殊对待。想一想距离第一次见到你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我可是心无旁骛只想着如何接近你,绝对算得上一见钟情的典范。”
苏青黛万分无力:“世间那么多女子,你怎么就不能换一个去纠缠?”
“换谁?天地之间,还有第二个苏青黛吗?”伤疤还没好,封墨恭就已经忘了疼,把苏青黛的手紧握掌中。他轻笑,又带着叹息:“想博你一眼动容还真不容易,要不是有这次的事情在,恐怕再等上八百年你也不会暴露半点心思——疼,别掐。”
苏青黛真恨不得把他右手掐出一团青紫,却忘了把手从他掌中抽回。
至于是真的忘了还是其他,如今已经没有追究的意义,反正她想说的不想说的,他心里早就已经听到、看到,不是吗?日后两个人要如何相处,那是离开古墓之后的事情,此时她不想过多考虑,只想在难得的清静之中好好休息。
“想要再从水下穿行一次,要积攒够体力才行。这次我不会再拖累你,所以趁着现在,你教我,该怎么游水。”苏青黛轻道。
看她折腾得满面疲色,封墨恭本不忍心再让她劳累,想着再次下水还是由他牵引就好,至多是多费些体力。不过苏青黛执意坚持,他也拗不过,便仔细地告诉她入水之后如何拨水、手脚配合等要领。
苏青黛和他都是天资聪颖那一类人,很快就领会了要点,尽管不便立刻下水实践,但已然牢记该如何动作。
跌落封洞之后究竟过去了多久,两个人谁都说不清楚,根据汹涌而来的困意推断,地面上差不多该是夜深人静、万家安睡的时辰了。封墨恭揉了揉额角,拖着苏青黛懒散靠墙而坐:“这墓室里空气充足又很干净,不如在这里睡上一会儿,等体力恢复再往旁边探一探。”
苏青黛看看耀武扬威的铁藤,动了动左手手腕,黛眉微皱:“有这东西在,怎么睡?”
“这还不简单么?你还真是不解风情。”
封墨恭拾起已经干透的襕袍,又拍了拍自己肩头,示意苏青黛再靠近些。
“我给你当枕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