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人点名，封墨恭一脸无辜，看着苏青黛微冷眼神万分无奈：“你们的恩恩怨怨，牵扯我做什么？”

“不都你和牧天枢惯出来的毛病？”信陵公主不满哼道，“上次你替她喝酒，她念着你的好了吗？还不是对你横眉冷眼的？以后记住，别随便对人好，有些人不值得你帮！”

信陵公主闹起来从不在意场合，而邵季城却不得不顾及这些。眼看诸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三人复杂关系指指点点满眼猜疑，邵季城故意板起脸呵斥道：“信陵公主不得胡闹。若要与东陵王喝酒就好好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多少长辈都看着呢！年纪一天天见长，却越发没个规矩了。”

信陵公主一吐舌头作罢。

苏青黛实在厌烦被许多人盯着的感觉，眉头微蹙，冷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这杯先干为敬。”

“哎，等下——”信陵公主伸手抓住苏青黛手腕，仍旧故意刁难，“咱们两个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这么一杯酒，说得过去吗？来人，给我我换两只大碗上来！”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在座众人不比寻常百姓，喝酒当以文雅为主，一口气喝尽杯酒已经算是最豪迈举动，哪有用碗喝酒的道理？再说了，两个姑娘家，一个贵为公主，一个是绯闻缠身的女王爷，敬个酒怎么就用上碗了？宫中宴席可都是上等佳酿，度数远在市井浊酒之上，万一这一碗下肚喝出什么毛病，谁负责？

邵正则也觉得信陵公主的要求已然过分，起身上前想要阻拦，却意外看到邵季城朝他轻轻摇头。

他微愣，而后默默退回坐席。

其他人员见宁王都不敢上前劝阻，自然更不会出这个风头，都躲在席后交头接耳等看好戏。待宫女端着托盘奉上两只盛满佳酿的描金象牙大碗，信陵公主立刻端起其中一碗，挑衅似的盯住苏青黛：“怎么样？敢不敢喝？”

“公主敢喝，我自会奉陪。”苏青黛不卑不亢，淡然还击。

席间，封墨恭叹口气撑额，看着信陵公主苦笑——皇帝的宴席可不是酒楼小聚，他再怎么担心苏青黛的身体，也不可能当众卷信陵公主的面子提出替苏青黛喝酒。或许信陵公主就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趁机发难的。

端着酒碗，信陵公主仍盛气凌人：“你敬的酒，你先喝！”

就这么一碗酒，平日里喝酒当喝水的苏青黛全然不惧。她从托盘上端下另一碗单手拖住，平稳到碗中酒液竟无丝毫涟漪。流觞曲水两侧，数十道视线全部凝聚在那碗酒上，一瞬寂静无声，呼吸可闻。

“且慢。”千钧一发时，邵季城突然开口，面上挂着和煦笑意，“信陵公主小孩子脾气，没轻没重，全按她意思来，岂不是要把东陵王给灌醉了？这碗酒东陵王已敬，那就不能取消，不如这样吧——则儿，来，你替东陵王喝了这碗酒。”

唰地一声，所有目光又都转到措手不及的邵正则身上。

邵正则迎着众人视线尴尬起身，走到苏青黛身侧，稍稍低下头：“我来吧。酒是秽物，女子不该多喝。”

苏青黛蹙眉，似是不情愿。

百无聊赖的太子看着戏，不由犯嘀咕：“这叫什么事？圣上让宁王替东陵王喝酒，东陵王怎么还不高兴？怎么着，瞧不上老四吗？我还以为他们俩打算凑一对儿呢！”

旁侧，魂不守舍的玉麟郡主恍惚呢喃：“心不在那人身上，怎能高兴？”

“殿下就没想过吗？安排宁王坐在东陵王身侧，这是圣上的意思，未必就是东陵王或者宁王的意愿。”一身朴素衣衫侍立太子身后的遥华淡淡解释，“这杯酒宁王若是替东陵王喝了，东陵王相当于欠宁王一个人情，日后少不得要偿还。更重要的是，两位王爷之间或有情愫的流言，因这杯酒又多了一条佐证。”

太子恍然大悟，笑了一声，又专注地看起热闹。

苏青黛手中的酒已经被邵正则接去，看向信陵公主的目光里七分无奈，二分责怪，又带着一分调侃：“小苑，你这杯酒，是不是也得四哥哥替你喝了？”

没能顺利灌苏青黛酒，信陵公主正满心怨恼。鼓起两腮孩子气地转身，她嘭地将酒碗撂在几案上，叉腰指向封墨恭：“找人替酒是吗？我又不是找不到！墨恭，你来替我喝！”

封墨恭撑额的手一抖，险些摔了自己。

“我么？”他苦笑。

信陵公主用力点头：“就是你！你来替我喝这碗酒！”

席间传来一阵哄笑声，邵季城别过头去流露失望之色，但并未加以阻拦。以封墨恭身份，当然不可能拒绝堂堂公主的要求，只能端过酒碗缓缓起身，带着复杂表情走到苏青黛对面。

面对冷若冰霜的苏青黛，他也没了笑容，眉宇间丝丝缕缕的倦怠无奈：“迫不得已，抱歉。”

彼时他得罪公主替她喝酒，如今他站在对面为那刁蛮任性的公主与她对垒，苏青黛不禁感慨风水轮流转，满心的自嘲。

期待什么？他会再次为了维护她而冒犯公主吗？

真是可笑。

“能与封先生喝酒是荣幸。这杯酒不需要任何人顶替，我自己来。”苏青黛讥讽一句，不由分说从邵正则手中抢回酒碗，不等他拦阻，提碗仰头，将呛辣酒液灌到口中。

不愧是宫中佳酿，辣在口中，呛到心底。

饶是惯常饮酒的苏青黛，也从未如此夸张豪饮过，一整碗酒咕嘟咕嘟分了数口才勉强咽下。长出口气倒悬空碗那一刹，身后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她却充耳不闻，冷然视线直视信陵公主与封墨恭。

前者震惊错愕，仿佛没料到她居然如此从容应对。

后者眼神黯然，与她对视着，精致凤眸里流淌着若有若无的艰涩。

她冷笑：“封先生，请吧。”

封墨恭沉默，略一点头，捧起酒碗慢慢饮尽。

放下碗，自然少不了又一阵喝彩。封墨恭把酒碗交给宫女，没有与任何人交谈，甚至没有半点表情，一言不发走回席内，沉着脸站到嵘王身后。

苏青黛心里蓦地腾起一股火。

他怎么还有脸跟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