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正则的奇怪态度让邵叔桐有些不安,但他还是认真点了点头,拉起懵懂的苏明皓小声道:“明皓弟弟也一起吗?”
“明皓的话……要说的事与他没多大关系,不如就在帐中先休息好了。”邵正则迟疑不决道。
听闻要和邵叔桐分离,苏明皓不禁有些沮丧,垂下头一声不吭。苏青黛看着弟弟颓然之态,稍作思忖后道:“明皓也留下吧。”
邵正则有些犹豫:“没关系么?”
“他们兄弟二人感情这么好,总不能强行分开。再说我也希望明皓能成熟起来,早些成为叔桐的左膀右臂——不管能力如何,至少他们会是彼此最信任的伙伴,而信任是最难求的。”苏青黛蹲下,替苏明皓擦去眼角的一抹泪光,目光温和道,“明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以后你是要辅佐叔桐的最重要的朋友,所以你必须赶快长大。我能给你的东西不多,但是只要你肯认真去做,总有一天能够担负起这个重任。”
苏明皓还不是能够深刻体会她言语的年纪,不过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拉着邵叔桐的手破涕为笑。
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只要能和亲密的小伙伴在一起那就是开心,就是快乐。为了能追上小伙伴的脚步,便会不停祈愿快快长大,永远并肩。
“准备得差不多时就和那些将军们碰个头吧,这件事拖得越久就越危险。”苏青黛转向邵正则,目光微微闪动,“而且我有些点心帝都的局势……这次和墨恭见过面,我听他说了一些我不知道的消息,现在我越发怀疑,君弈未必是想毁掉浮余国。”
邵正则满面不解:“君弈做了这么多事,无一不是在把浮余国推向灭亡的边缘,这点怕是洗不清了。说起来你究竟听到了什么消息?”
苏青黛神色不安,想了半天才低道:“你还记得之前的戍边军守将齐贤仕么?墨恭说他之前一直跟着青羽军四处打突袭,在镇上偶然遇到过齐贤仕一次,齐贤仕应该是认出了他。当时墨恭没有当回事,只是出于担心暴露青羽军行踪的目的连夜带人离开。可是在次月头上的时候,也就是君弈突然把我引回常溯城,让我来戍边军助战那几天,墨恭忽然收到一封匿名信。”
封墨恭收到的那封信没有署名,只在信中简短提及,苏青黛很快就会到北陲。尽管如此,封墨恭还是从信纸和所用的墨汁推测出这封信来自焉国皇宫,又隐约想起信上的字迹似乎与他当初在嵘王府看过的经卷酷似,而那些经卷都是由君弈手抄的。
“也就是说,君弈是在得知封先生为焉国军效力后,特地把你支到这里的?难不成……他的目的是让你和封先生见面?他明明很抵触封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邵正则越想越困惑。
“这就是我担心的原因所在。”苏青黛深吸口气,目光闪烁,“我从不怀疑君弈对我的好,便是在他试图软禁我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是把最好的一切都摆在我面前。他先前不满我和墨恭在一起,是觉得墨恭配不上我,但是在我逃离之后,他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决心。”
“所以,他转而帮助你和封先生复合?这……不太可能吧?”
苏青黛一时无法回答。
事实上她还不是很清楚君弈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也知道,自己有倾向君弈并非坏人的想法,所以很多时候她做出的判断,未必就是准确的。然而君弈刻意把她送到北陲的原因,之前一直是她无法理解的谜团,现在有了封墨恭提供的线索,才算是有了一条明晰的脉络。如果否定这个猜测,那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这件事慢慢追查吧,毕竟君弈的心思一般人很难理解。”邵正则轻轻握了下苏青黛肩头,温和笑道,“现在情势正好,如果我们的计划一切顺利,很快就能夺回常溯城和朝廷的控制权了。”
苏青黛对他的乐观并不赞同,或者该说,他们担心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她有种毫无来由的直觉,君弈筹谋的这盘棋远远比她想象中要深,但目的未必如他们所想那样高远。
而且……他是在玩火自焚。
与被冰雪笼罩的北陲相比,此时的帝都常溯城还不算太冷,虽说初雨过后乍暖还寒,但终归已经摆脱了数九隆冬。只是比起天气,常溯城的气氛显然要更加寒冷。
“织绣姑娘也不知是怎么着了,突然之间就病得厉害。太医看过说是心气郁结,须得慢慢调养,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下床走动了。”陈少监低头跟在君弈身侧,小心翼翼道。
“平时没灾没病,一说让她去办点事就出了岔子,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君弈的话有些无情,陈少监却已经习惯。他是从君弈图谋权势开始就跟随在侧的宦官,说不上多了解权倾朝野的君丞相,终归比其他人更多一些,最是清楚这位年纪轻轻就篡了天子大权的丞相心中所想。
活着的人中,除了那位去往北陲的东陵王,他当真是谁都不在乎。
哪怕是他的亲骨肉。
不出陈少监意料,汇报完这两日比较重要——当然,对君逸来说并不重要——的一些琐事后,君弈如往常一样又提到了苏青黛:“北陲那边,可有东陵王的消息?”
“听说帮着宁王打胜一仗后,两边军队就一直僵持着没再开打,东陵王也没什么新的消息。倒是……”陈少监故意拖长尾音吊足胃口。
君弈眉头一皱:“别吞吞吐吐的,说。”
陈少监得了允许,方才提起君弈最不愿听的朝事。
“目前有五路反叛军正在向帝都进发,其中一只已经纠结七万人马,声势浩荡,连破禁军五次拦截,已经距离京畿之地不远了。”
“要组织这么一支浩荡的队伍,少不了出师之名和极大的号召力,这不是随便吆喝一声就能办到的。”危险近在眼前,君弈反而有了兴致。他思索良久,并没想到朝中有什么人能够在极端时间内做到这种地步,不禁好奇:“你可知道这支叛军首领是谁?”
陈少监抹了把额上的虚汗,一字一顿道:“是祁南王,苏广陵。”
君弈愣了一下,旋即摇头:“不可能。祁南王王府血案都过去多久了?当初也有苏家小公子为证,亲眼看见祁南王遇刺。除非是这世间阴阳逆转,连九泉之下的归魂都要跳出来与我斗上一斗,否则绝不可能是祁南王在带兵。”
“可这就是我特地来禀告丞相的原因啊,事情实在是太蹊跷了!”陈少监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此时心情,连语调都变得惊恐,“前去镇压的禁军中有与祁南王同朝为官的老将,是他亲口说的,率领叛军的人,就是祁南王本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