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苏青黛所知,封墨恭虽然不是都城多数纨绔子弟那样的花花公子,却也是随牧天枢出入风月场所的常客,对撩拨女子颇有一番心得。她不想和那些一见他便浑身酥软、娇声细语的女人们一样被他摆布,对他提出的邀约断然拒绝。
有铁藤的牵绊,她想远离他是不可能了,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远离他坐下,中间隔了足有一人的位置。
这么远的距离,他总不可能再有什么亲密举动。
不过苏青黛又一次小瞧了封墨恭的无耻程度,她故意与他保持距离,他便挪挪屁股缩小距离,总要紧贴着她坐下。苏青黛躲了几次,一直躲到近墙角处再无退路,只能瞪他一眼后认输。
宽大襕袍轻轻罩下,恰好盖住二人身子,温暖又多了一分。
劳累过后又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中,困意来得如此之快。苏青黛本以为之前小憩过不会太困倦,没想到竟比封墨恭更早一步睡着,却怎么也睡不踏实——那坚硬冰冷的墙壁,怎能有他胸膛温暖舒适?几次短暂入梦都因拘束的睡姿和头皮与硬物接触的疼痛结束,迷迷糊糊中翻来覆去,反倒越睡越累。
苏青黛睡不踏实,封墨恭也不能痛快安睡。记不清第几次因为苏青黛的乱动被弄醒后,封墨恭老大不愿意地微微睁开眼,稍稍侧过身,左手按住苏青黛的脑袋不由分说压在自己肩膀上。
“老实睡觉。”他咕哝一声,闭上眼继续睡去。
从来只有她强迫别人做什么的苏青黛忿忿不平,抬起头皱眉瞪着封墨恭,可他睡得舒服根本不予理会。过了片刻,苏青黛换上一身沮丧气息,又把脑袋放在他肩上——尽管他的行为让她火大,却不得不承认,这样靠在他身上要比枕着墙壁舒服多了。
终于找到舒服姿势后,苏青黛很快沉入梦乡,匀长而无声的呼吸安宁祥和。
她睡了,封墨恭却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她熟睡容颜,情不自禁露出笑意。
他还深深记得那次她发病时,他陪在她榻边,一边说着自己的过去,一边看她慢慢睡去。可那时即便睡着,她的眉头也是锁着的,仿佛她时时刻刻都背负着重担无法解脱。那次他强忍住把她眉头抹平的冲动没有出手,苏青黛苍白睡却颜成了他一块心病,总想着,要是她能放下一切恩怨情仇,轻轻松松睡个好觉该有多好。
期盼她平安无事、远离尘嚣的心情,远胜一切。
“有些事,现在也只能想想,还是等以后再说吧。”自言自语一声,封墨恭瞥了眼她色淡如水的柔软唇瓣,而后靠着墙壁,心满意足安睡。
与世隔绝的古墓之中,时光被剔出了混乱颜色。可是在古墓之外,在喧嚣永远不会停止的人世间,因着他们的失踪,一场风暴正在焉国与浮余国交界处酝酿。
左等右等不见苏青黛回来,又从探子口中得知苏青黛似乎冒犯了焉国戍边军主将程卑,以至于戍边军两大部横扫芦苇荡直至界河边缘,一把火将大片蒿草丛少了个干干净净,病中的邵正则蓦地窜起一股心火,病情愈发严重。
符慎见局面已然不受控制,迫不得已联系到浮余国北陲戍边军主将齐贤仕请求援助,希望戍边军能想想办法打探到苏青黛下落。齐贤仕闻听宁王跑来北陲且卧病在床,连夜快马疾驰赶来镇上,见过邵正则后立刻着手安排人潜入焉国打探情报。
“失踪的女子是东陵王苏青黛,祁南王的女儿。此事干系重大,还望齐将军务必打探到东陵王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之必须给宁王殿下一个交代。”背着邵正则,符慎再三叮嘱,愁眉不展。
齐贤仕颇为不解:“都城那边不是有消息传来说,东陵王不怎么招圣上待见吗?既然如此,她是死是活无所谓吧?闯入焉国境内这种事本就凶险异常,那女人自作主张跑去跟程卑谈条件,这分明是自己找死,宁王殿下根本没必要为此犯愁,圣上应该不会苛责。”
符慎哑然苦笑:“要是如齐将军所想这么简单就好了。齐将军才来,还没见过宁王殿下这几日昏睡时的情况。只是东陵王的名字,宁王殿下已经梦中念叨不下百回了。若是寻不回东陵王,向圣上交代好说,怎么向宁王殿下交代才是最难办的。”
“宁王殿下这是对东陵王……”齐贤仕倒吸口气,尴尬不已。
符慎拍了拍齐贤仕肩头,压低声音道:“实话跟齐将军说了吧,圣上有意撮合宁王与东陵王这一对儿,如今都城那些权贵们阀门都变着法儿与东陵王套近乎。我是不知道圣上此次让二人同行是否有其他目的,但东陵王身份今非昔比这点是肯定的,所以齐将军任务艰巨,可千万别不当回事。”
齐贤仕若有所思点点头,又困惑道:“符掌使不打算先送宁王回常溯吗?我看宁王病得不轻,别在这种小地方耽搁了病情。”
“宁王这是水土不服染了寒症,过段时间就会好,没什么大碍。再者,就算我有心送宁王先回去,那也得宁王他同意才行。”符慎看着北边茫茫夜空,沉沉一声叹息,“宁王像是被嵘王府那位封先生附身了似的,也开始说些不经脑的话,非要坚持寻找到东陵王才肯罢休。”
“年轻人你情我爱的,不就是这样吗?”齐贤仕干笑一声,也向北边天空望去,表情里多了几许担忧,“三天过去还没有任何动静,我总觉着……东陵王怕是凶多吉少。”
符慎神色一凛,旋即摇头:“我觉着不会。常副使说,那位封先生也失去了影踪,多半是和东陵王在一起。那人的手腕才智我是见识过的,有他在,东陵王应该不会有事。”
齐贤仕倒吸口气,神色犹疑:“符掌使,你说那姓封的……该不会是叫封墨恭吧?”
符慎没想到会从齐贤仕口中听到封墨恭的名字,不由愣住。齐贤仕看他神情便知自己猜中,陡然倒吸口凉气,面色凝重:“若是这人,符掌使务必多加提防。三年前他曾在这附近出现过,当时与他在一起的,是位焉国的贵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