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与封墨恭关系过近,苍术对苏青黛不理不睬已经有数日,这让苏青黛心里很不是滋味。难得师兄又一次出现在面前,结果却是这般景况,她对一接近封墨恭就没好事发生的怨念更强了一分。
苍术冷冷看了苏青黛一眼,倏地收回丝线,丢下一句“过几****回凉山”外再无他话,转着轮椅只留下背影。
“你师兄的脾气比你还大。”封墨恭举重若轻,全然不把苍术的不满放在眼中。
苏青黛狠狠推他一把拂袖而去。封墨恭在书房站了半晌,而后回到前院,一把抓住捡着地上落叶的织绣手腕。
“再乱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织绣不喊不叫,似笑非笑盯着他:“驸马这话可冤枉我了,我一个小小的女官哪敢乱说?这是圣上的旨意,织绣不过代为转达罢了。”
“既是转达,下次先对我说,别专挑不合适的时间去告诉不该知道的人。”
“明白了,织绣谨记。”漫不经心应下,织绣又道,“哦,对了,有件事还真要先与驸马爷知会一声——圣上说近来没什么黄道吉日,但婚事也不能就这么拖着,所以打算在公主搬入杏扬殿那天设宴一场,算是告诉外面的人,这门婚事已经定下。”
封墨恭不着痕迹一皱眉。
织绣只是邵季城的传话人,与她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而他并没有直接面见邵季城的资格,这番安排,他唯有接受。
至于邵季城的用意,他怎么会看不明白?
无非是想尽快促成他与信陵公主的婚事,彻底断绝他与苏青黛之间的可能罢了。封墨恭甚至觉得有些可笑,邵季城的多疑在这件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防他,因他身份成谜,似乎又与焉国往来密切,担心曾在诸多谋士中名列前茅的他帮助外敌;防苏青黛,一方面是怕她把一国之君当成仇敌诛之,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怕苏青黛成了他的帮手,又多个人与他的朝廷为敌。
没发生的事尚且如此未雨绸缪,也难怪这许多年来在他的统治下,浮余国从未有过任何臣子拥兵自重的内乱,又或者狼子野心的反叛。
不过这么提心吊胆地活着也真够累的,无外乎邵季城那幅曾纵横沙场的强健体魄过早衰老,已然半身入土了。
通过织绣转达的消息无疑是个标志,邵季城要的就是封墨恭和信陵公主的婚事热热闹闹无人不知——单是要搬入杏扬殿一事就已经惹火了苏青黛,要是这个消息再让她后知后觉,那时可就不一定是场多大的争执了。
封墨恭很想把这件事尽快告诉苏青黛,无奈才一转眼她便不见踪影,他稍一思索便猜到了她的去向。
皇宫。
“上次王爷给小明皓他们带回许多稀罕玩物,这两个孩子高兴坏了,整日爱不释手。特别是小明皓,近来逮到谁便跟谁说,他的阿姐待他极好,是个又漂亮又厉害的人呢。”
椒妃走在园中,身侧是略显沉默的苏青黛。二人的目光都望着池塘边玩耍的两个孩子,椒妃唇边更是挂着慈母般温暖笑容,尽管其中总是受偏袒那个,并非她所生骨肉。
苏青黛不愿惊扰玩得正开心的邵叔桐和苏明皓,便在数十步外停下脚步,轻声诉明来意。
椒妃起初听了有些意外,蹙眉想了想,遗憾摇头:“我这宫中净是些不愿打探风风雨雨的下人,平日里消息不算灵通,还真不清楚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王爷也不用着急,圣上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想来那位君掌使的弟弟的确是被寄养在哪处殿中调养呢。”
“怕的不是阿清遇害,而是被囚着与外界隔绝。君弈本就心思重,长时间联系不上弟弟必定多想,我也担心这会影响阿清的病情。”
“这倒是,君掌使家中就这么一个亲人了,自然着急得紧。”椒妃朝池塘边使了个眼色,笑道,“难得来一趟,去陪小明皓说说话吧,晚上睡觉前他总是问我阿姐什么时候来看他,当真是挂念你呢。君掌使弟弟的事,我会吩咐下人多打探打探,一有消息就告诉王爷。”
嘴上说着人情寡淡,可苏青黛每次看到弟弟苏明皓,总会有种想要照顾这可怜孩子的感觉,却不知道该如何哄小孩子开心。谢过椒妃后走过去一阵嘘寒问暖,也学着像椒妃那样温柔而笑,又总觉得不自然,怕是还很难看。
所幸苏明皓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仍旧开开心心围着苏青黛一口一个“阿姐”叫得亲切,拉着她衣衫的小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开。相比之下,邵叔桐则成熟许多,也不需谁指导,主动去亭子里倒了杯茶给苏青黛送去,客客气气礼貌十足,与苏明皓的天真可爱别有不同,但并不让人反感,一看便知是个懂事早熟的孩子。
陪着两个孩子在池塘边玩了半晌,邵叔桐忽而朝向苏青黛身后行了个礼,大大方方却有些生疏道:“四哥哥好。”
苏青黛回头,正遇上邵正则向她看来。
四目交对,苏青黛坦然,邵正则却有些尴尬,只得清咳一声遮掩:“没想到东陵王也在此,打扰了。”
“又不是我家,打扰一词言重了。”苏青黛起身,轻轻在苏明皓耳边低语。苏明皓点点头,带着些许失望躲到邵叔桐身后,怯生生望着陌生的邵正则。
“叔桐,去那边玩儿。”邵正则支走同父异母的弟弟,低垂眉眼站在苏青黛面前,语气萧索,“猎苑的事,我又让你失望了,是么?”
“谈不上失望,都是你应该做的——作为圣上最器重的子嗣。”
苏青黛的话意味着什么,邵正则听得清楚。他无力辩解,一身重压下,嗓音微微沙哑:“所以,现在的我连个朋友都不配做了吗?”
不管邵正则为邵季城做了多少事,在关心她这点上从未有过折损,因此苏青黛并不想如实回答这个问题让他太难堪。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化解尴尬局面时,忽然灵光一现掠过她脑海,于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宁王可知道君弈的弟弟君清被关在哪里了?”
然而话一出口她便想到,这个问题,只会让邵正则更加难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