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些喜欢卖关子的人，遥华绝对是个十分老实却聪明的谋士，他深知此时满怀诚意开门见山才是最佳选择。

“太子殿下昨日与圣上一同离去，回到东宫后提起，圣上打算指派一名女官到封先生这边先了解了解情况。”

苏青黛瞥了封墨恭一眼，似是在埋怨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女人。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虽说信陵公主从旁辅助化解了昨天猎苑内的危急，可是提亲一事已经摆到明面上，这之后要牵扯的事情可就多了，远远超出了二人预料。

就比如，邵季城打算派到封墨恭身边的女官。

说是了解情况，难听些讲，不就是派人来监视他吗？说到底，邵季城还是怀疑封墨恭，并且派来的人绝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女官，否则不足以应付曾为嵘王府百谋之首的他。

“阁下可知圣上打算派的女官是谁？”苏青黛耐着性子进一步问道。

遥华摇了摇头：“这个暂时不清楚。太子殿下在圣上那边并不算十分可信之人，有些事圣上会刻意回避。不过依在下猜测，这位女官极有可能是幽天门七秀之一。”

提起隐藏在朝堂之下的部门，苏青黛便开始犯迷糊了——当初邵季城为了求取良策，特地派人梳理了浮余国前百年以来至今的体质、律法、赋税制度，但在那些卷近乎全书的书卷中，并不曾提到一些暗地里为帝王服务的机构组织，而幽天门的七秀恰是其中之一。

相比之下，反而是没什么门路，但长期居于常溯城的封墨恭更加了解。

“幽天门七秀是秘而不宣的存在，专司难度较高、需要女色来完成的隐秘刺杀任务。七秀是七位从小加以培养的灵秀女子，无论姿容还是武艺都可入二品之列，暗杀技巧更是登峰造极，比起乱雪阁的杀手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七秀是有年龄限制的，年满二十四岁就必须离开幽天门，所以每一代的七秀，都是正处韶华时光的妙龄佳人，最能教男人心动。”

“那倒好，给封先生身边再多安排一位功夫好又漂亮的佳人，岂不是名利双收么？”苏青黛抓住机会，对封墨恭又是一阵穷追猛打的奚落。

封墨恭识时务地闭上嘴，朝遥华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遥华没有卷进二人之间小打小闹的意图，说完不需要回避封墨恭的话题后便起身，郑重其事朝苏青黛再拱手：“在下有些话想与东陵王单独谈谈，不知东陵王可有空闲？”

“现在就可以。”苏青黛一个眼神丢过去，高阳云鸿乐不得抓着封墨恭腰带把他拖走，一路拖曳至前院才放开。

“行啊，小子，不声不响勾搭上了公主，准备去当驸马了？那正好，把苏姑娘给我留着！”高阳云鸿忽略弟弟郁郁寡欢的表情开着玩笑。

封墨恭笑得跟苦胆一样：“这种时候就别添乱了行吗？等下我就去找信陵公主解决这件事。驸马爷也好，荣华富贵也罢，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让青黛尽快远离这些权势纷争。”

大概是封墨恭的眼神过于认真，高阳云鸿不再像前一晚那么随性了，表情里也多了几分严肃：“云深，你对苏姑娘是认真的？”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个随便的人，会无端和一个姑娘家同床共枕？”封墨恭揉了揉缺乏睡眠的枯涩双眼，叹息，“我又不是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你随不随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喜欢隐瞒。你肚子里这么多秘密，不打算跟她都坦白吗？等到她发现的话，恐怕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能解决的了。”

“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行了，你自己愿意去哪里去哪里吧，我趁这工夫进宫一趟。”封墨恭摆摆手，自顾离开苏青黛家宅。

高阳云鸿的提醒，封墨恭不是没有往心里去，他只是认为，有些事还不到和盘托出的时机——倒不是他故意隐瞒苏青黛如何，而是与他有关系的事情太多太多，总不能一件一件全都对她交代一遍，就算他有那耐心，苏青黛也未必有耐性听他讲完。

到什么时候，说什么事吧，现在还早。

趁苏青黛与遥华交谈时，封墨恭一路晃悠到丞相府，如过去一样几个铜板打点好小厮，把牧大公子叫到了后门外。牧天枢见到好友后直呼头疼，看他哭丧的脸色，也的确像是罕见地在烦恼些什么。

“挨骂了？”封墨恭不无同情。

牧天枢一派屁股，表情更加沮丧：“挨打了！整整十大板子！”

“屁股没烂就还是一条好汉。”拍拍都城首席纨绔子肩膀，封墨恭直白得让牧天枢直翻白眼，“带我去趟信陵公主那里。”

牧天枢气得咬牙：“还好朋友呢！你有没有人性？我昨天可刚挨了打，你连安慰都没有一句，还让我带你去见小苑？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相识近两年，牧天枢心里打得什么小算盘，封墨恭不用脑子都猜得到。他好整以暇抱肩，眯起眼眸似笑非笑看着好友：“当真不去？”

“说不去就不去！老子也是有骨气的人！”

“那好，这件事就算了。”封墨恭故作惋惜，自言自语道，“原本还想推了这桩婚事顺便给你搭个桥，既然你不肯，那我也没辙了。索性委委屈屈去做个驸马吧，大不了等成婚之后再去外面拈花惹草，弥补遗憾。”

牧天枢一愣，旋即面露喜色，一把揪住好友衣袖：“你再说一遍？你要推了这门亲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喜欢你的是谁。这件事我们两个有些错位，我理当把这门亲事还给你，毕竟当时愿意为信陵公主挺身而出不惜冲撞龙威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有封墨恭在，他牧天枢是入不了信陵公主的眼的，这点牧天枢心知肚明。如果封墨恭退出，那就等于给了他机会。

可是……

牧天枢收起笑容摇了摇头，艰涩的表情里多了几分成熟。

“不对，这样不对……墨恭，你不能只想着青黛啊！你要是拒绝了，那小苑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像别人解释？脸面往哪里放？她那么喜欢你……你喜欢青黛所以不想伤她的心，我也是一样啊！我怎么能眼看着你去伤小苑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