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余国戍边军与焉国大军再一次交锋,是在苏青黛和封墨恭见面的次月中旬。
苏青黛不知道焉国的进攻选在这一天是刻意为之还是碰巧,总之斥候发过来消息说边陲线那边的敌人有动静时,就连一向温文尔雅的邵正则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听得几位将军神色讶然,哭笑不得。
这一天,包括邵正则和邵叔桐、苏明皓等人在内,许多人都在为一件事忙碌着,准备着。
三日后,是苏青黛的生日。
“想着你这些年都没怎么好好过过生日,本打算今年让你开心开心,没想到偏在这种时候……”匆匆忙忙披上战甲的邵正则满怀歉意,脸上写满谁都看得出的遗憾,“一年一次的事,要是能赶上还好些;倘若真的因为打仗错过了你今年的生日,那就只能等明年再给你补上了,而我却不知道,那时我是否还在。”
言谈间,邵正则对生死似乎已经看淡。
正在试穿战甲的苏青黛有些沮丧——她的腹部一天比一天隆起,如今已经穿不下当初来时穿的那身战甲。以前她觉得战甲又笨又重,难看且没什么作用;现在她却觉得,世间没有任何衣衫够比战袍更加耀眼,也没有什么装扮能够比横刀立马朱衣银甲更让人引以为傲。
可惜的是,短时间内她是再穿不上了。
“如果这次突袭是师兄或者墨恭策划的,我到希望能借此机会与他们再见上一面。我们的计划想要顺利执行,少不得需要与焉国军沟通,他们是否肯帮忙将成为至关重要的环节。”苏青黛不得不放弃战甲,用两条布带扎紧袖口,把常白和高阳云鸿特地为她准备的一件宽松的红色长裙,粗糙地改装成方便行动的劲装。
“我还是不太希望你也跟着到前线。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你行动起来肯定不方便,真遭遇什么险情,军中连个能保护你的人都没有。”邵正则犹犹豫豫道,“要不然,你还是和叔桐还有明皓留在营中吧。你身在安全的地方,我和将士们才能踏踏实实去打仗。”
“这件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只要我到了军中,就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士兵。看你们浴血沙场,而我空有一身功夫却待在安全的地方,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苏青黛打断了邵正则想要继续劝她的念头,她朝他淡淡一笑,将那柄片刻不离身的短刀别在靴中,稍稍勒紧腰带,又是一副飒爽英姿。
一路向北,四百里,那里即将战火重燃。
戍边军的主帅自然还是邵正则,参军一职虽暂时无人,所有将士们却已经把苏青黛当做不需要封号的军师。在他们看来,有英勇无畏的宁王挥斥方酋,有运筹帷幄东陵王出谋划策,再获得一次大胜利并不是难事。
然而热血沸腾的将士们还是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接到前方斥候传来的消息后,戍边军可以说片刻不待立刻起身行动,浩浩荡荡的大军开赴边垂线。就在所有戍边军将士做好一天一夜的急行再与敌军交战准备时,来自斥候营的消息却突然增多起来,一条连着一条,并且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戍边军赶往边垂线的同时,焉国军也在往这边进发,以极快的速度摧毁了一处又一处戍边军的小据点。
戍边军将士们对焉国军的举动一头雾水。
“由于地势不便于补给,我军无法在边垂线附近驻扎,从边陲线到戍边军大营这段距离,事实上对焉国而言更加有力。你看,整个这一片地域都是焉国可以驻扎的地区,他们想要进攻我国,只需穿过龙尾山这条狭长的山谷,而后在此处平原安营扎寨便可,反正他们的补给线可以通过山口随时跟上。如果在此处交战,我军就要日夜疾行,焉国军却可以轻轻松松以最佳状态来对战我们,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不小的优势。”
马背上,邵正则将地图上的标志指给苏青黛看。苏青黛只瞥了一眼地图,立刻明白了邵正则困惑的原因。
“焉国君放弃最有利地形,把本应该属于我们的奔波路程抢过去一半,以非常快的速度朝我们这边迎来,看上去的确很不明智。不过古语有云,兵贵神速。现在是敌方攻我们守的状态,在何处开战,选择权握在对方手中。”
邵正则隐约猜到了苏青黛的想法:“你的意思是说,焉国军有可能是选定了某一处开战,为了提前布置准备,所以才连夜行军?”
“这个可能性最大。我军将士多为训练有素的精兵,焉国军的主力部队却混杂了很多民兵,同等人数之下,战力并不能相提并论。师兄作为国师,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点,所以我更倾向于焉国军打算靠奇谋取胜的战略。”
“就像青羽军那样吗?”邵正则笑容有些苦涩,“一支小小的青羽军就让我们吃了不少败仗,若是整个焉国军都精通诡道,这一仗打下来,不知道我们要折损多少将士。”
“以不变应万变,见机行事吧。”
苏青黛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邵正则知道她要思考很多事情,也就不再去扰她。
戍边军前进的过程中,有关焉国军行进到何处的消息仍在不停传来,看样子焉国军并没有打算停下脚步。就连苏青黛也有些叫不准了,她无从判断,焉国军想要交战的目的地究竟在何处。
不同的地形可以布下不同的战术,不能确定交战地点,也就不能提前猜测,敌人究竟设下了哪些圈套。这云里雾里,丝毫不给的人揣测机会的打法,倒的确像是苍术的作风。
戍边军向前行进至二百余里的时,终于与迎面而来的焉国军相遇。
苏青黛环视四周高高低低的山脉,再看看焉国军背靠的狭长山口,总觉得这地点选的十分惊险,加上大风大雪阻路,愈发增加了对情势判断的难度。
“邓将军,列阵。”邵正则果断下令。
随着代表浮余国的赤色大旗展开,焉国那边开始响起战鼓声,双方中断二十余日的战火,再次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