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得连坐都不愿坐的苏青黛,听了封墨恭的话后猛地翻身坐起,一脸难以置信表情死死盯着他。
好半晌,她才勉强挤出两个字:“胡扯!”
“这种事我能胡扯什么?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封墨恭不得不坐起,没有半点玩笑之意,“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所以从不曾提起。当年血魔前辈之所以会被称为三大魔头之一,很大原因在于为襄郡主出头杀了许多人这件事上,他和襄郡主那一段情事也是轰轰烈烈惊动天下的,只可惜最终并无结果。”
苏青黛有些恍惚,不想相信,却越发觉得封墨恭说的或许真是事实。
那些蛛丝马迹,那些记忆犹新,无一不在印证着他的说法,颠覆着她过去的认知,让她有种被蒙骗了太久太久的烦闷感觉。
血魔是个极冷漠的人,惜字如金且说一不二,先收下双腿残废的苍术为徒,当时也说过不再收徒这种话;及至苏青黛慢慢慢长大,襄郡主提出希望给她一个身份,血魔就随随便便弃了先前的说法,又将苏青黛收为关门弟子。苏青黛在凉山那些年,血魔极尽所能传授她独家内功心法,每逢她发病又会亲自度气引导,关照有加。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个臭名昭著的归隐高手,为了一个年寿难永的徒弟做到如此地步,属实令人费解。
但若按照封墨恭所说,血魔与襄郡主曾是恋人去推想,一切就说得通了。
也包括他一刀一人斩杀数十杀手的愤怒,包括他跪在襄郡主尸骨前的颤抖,包括他年年岁岁、暮暮朝朝,多了提一壶酒去娘亲墓前盘膝而坐,彻夜整日发呆的习惯。
“我一直以为,师父收下我、照顾我,是念在与娘亲同门的情分上,没想到他们……”苏青黛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那你知道后,有什么想法?”封墨恭见苏青黛心思烦乱,再没有心情躺在他腿上歇息,虽然略感遗憾,还是极尽所能为她开导。
然而苏青黛只是摇头,似乎并不愿意太过深究有关男女情事的一切。
越想,越烦。
“你不说,那我说说好了。”封墨恭曲起一条腿懒散坐着,唇角微翘,“在我看来,抛开那些江湖传闻与评价不论,血魔前辈是我所知最为有情有义的男人之一。尽管当年襄郡主与血魔前辈因种种原因未能在一起,可是血魔前辈从未因此而怨恨,他还是接受了襄郡主的请求,接纳了你,并且在襄郡主过世后仍旧照顾着你。身为一个男人而言,这般宽宏大度,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苏青黛呆呆呢喃:“如此说来,岂不是娘亲自私了么?既然曾经伤过师父的心,那时要以怎样的表情去求他?娘亲可有考虑过师父的感受?”
“为了你,襄郡主哪里能兼顾许多?就好比血魔前辈对襄郡主的感情,襄郡主也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宁愿为你舍弃一切。”
有些人视爱情为绝对,如痴情的血魔。
有些人视子女为全部,如已故的襄郡主。
没有谁对谁错,感情这种事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也没有谁善谁恶,终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是不知怎的,苏青黛无论如何夜无法释怀,本来倾诉之后的轻松心情,又因这段意外得来的消息变得更加糟糕了。
“看来我不该说这些。”封墨恭带着歉意,指尖轻掠过苏青黛发梢,精致凤眸波光流转,“你在凉山太久,耳濡目染皆是寂寞,对人世情事或是不了解,或是过于偏激。如今你已经不再是那雪山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是时候学一学人间的风情了——不介意的话,我教你?”
苏青黛瞥了他一眼,一个字用力回复。
“滚。”
让他教,那必定是淫词艳曲污秽不堪,每说一句话都要透出一股浪荡味道。
“说起来,现在我们到底该算是什么关系?”封墨恭单手撑额,歪头看着苏青黛,笑意吟吟,“旁人问起,我总不能说是同床共枕过的普通朋友吧?”
“谁问你打谁,往死里打。”
“这不好吧?天枢那种我打他两下也不至于生气,信陵公主可就不好说了,我总不能对个姑娘家动手。”
苏青黛眉头一皱:“怎么又扯到信陵公主了?”
“老早之前欠她一次约,如今听说我已经回到帝都,马上派了天枢来催。”封墨恭故作惆怅,语气悠长,“过几天在西郊猎苑有次大狩,一众皇子公主都要参加,信陵公主让我陪她一起去。我猜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概要追问你我同行北上的事,也少不了质问我们的关系。”
信陵公主心思浮躁,对男女情事又没什么顾忌,身边男人不知换了多少。然而能让那位骄奢蛮横的公主坚持追逐这么久的,也就只有封墨恭一人了,可见信陵公主对他是真的动了不小的心思。
但在苏青黛看来,这与她并没有多大关系。
她跳下地板走到院中,松了松筋骨,回头一副寡淡表情:“那是你的事,别问我。反正先前的事,一句都不许对外人讲起。”
“如此……我明白了。”封墨恭若有所悟,点点头又道,“夏季大狩是每年必有的活动,也是文武百官和门阀子弟大展身手、向皇子公主们示好的最佳时机。我猜,宁王很快就会邀请你参加。”
“我若是去,只会以个人身份前往,跟谁都没有关系。”
苏青黛的回答相当符合她的作风。
她性子一向如此,我行我素,自有主张。封墨恭并不打算干涉她的决定,反正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眼下就如她所说,不提最好。至于下一步他还要怎么做,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当务之急他要应付的难题,是信陵公主。
封墨恭没有告诉苏青黛,有关信陵公主托牧天枢转告他的全部内容。
其中一条是,信陵公主郑重其事让他考虑,是否愿意接受她的安排,披一身颇为光鲜的身份,去做个衣食无忧的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