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出现的尸体让封墨恭和苏青黛皆是一愣，也幸亏他们两个都是见惯生死的人，不然这场景让牧天枢那种没经过大风大浪的纨绔子看见，估计早就吓得手脚并用狼狈奔逃。
封墨恭走近墙壁，蹲在尸体旁边看了看，回望苏青黛：“这道门着实特别。”
地面下沉不是为了弹射出什么机关暗器，而是为扩张墙壁与地面之间的空隙，露出墙后被隐藏的空间，也就是尸体之前所在的地方。封墨恭往里面看了看，与来时甬道一样，是顶壁镶嵌夜明珠来照明的，光线相对昏暗，视野不是很清晰，仅能看清紧贴地面的是一道往上的台阶，宽幅与墓室墙壁等长。
“要走上去才能看清全貌。”
收回视线后，封墨恭又仔细查看尸体，结果并不令他意外。
“是戍边军普通士兵常穿的皮甲，没有头盔，都快被箭射烂了。身上带着匕首和小铲子，还有一叠……嗯，纸钱。”封墨恭把尸体身上可用的东西全部卸下，拿走随尸体一起掉落的火把，唯独没有动那几支射穿尸体的箭。起身回到苏青黛身旁，他将一只匕首交给她，眉眼低垂道：“让你说对了，这墓一点儿都不太平。那支箭整个箭身都是青铜打造，箭簇淬了毒。尸体伤口处肿胀发黑，已经开始腐烂，想来毒性不小。”
苏青黛接过匕首，表情平淡：“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挖坟掘墓对死者不敬，本就该遭惩罚，死伤不值得同情。只是墓主的设计太狠毒了些，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死于机关暗器之下。还有程卑，用着士兵拿命换来的冥钱，他就不觉得心虚害怕？”
“也许是看透了世间没有因果报应吧。”
封墨恭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把，挥了挥，火焰熊熊，足以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不需他开口催促，苏青黛收好匕首走到墙壁前，一脚踏上墙壁后的石阶弯腰钻进。
仅一墙之隔罢了，墙内灯火通明、干燥闷热，墙外却是一片晦暗、冰冷潮湿，还能清楚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似乎就在近处。
苏青黛又走上两级台阶，身后封墨恭也很快跟上。借着火把光芒，二人大概能把周围情况看个清楚，不约而同倒吸口凉气——石阶只有十八级，阶梯矮而宽阔；在平坦的台阶上横七竖八躺了足有二十多具焉国戍边军的尸体，每个人的死状都十分狰狞，满地的青铜箭更是多得难以计数。
走完十八级台阶，看了一路万箭穿心、血肉模糊的尸体，一片平台出现在眼前。平台也与墓室墙壁等长，两端是墓室延展出来的墙壁；再往前走上十步左右，一道宽约十丈的河流阻断去路，仅有几块方方正正的石板铺在河中央，似是为了渡河而留。
封墨恭高举火把往河面照了照，又看见几具漂浮在河面上的尸体，已经泡得发胀面目全非。
“别看。”封墨恭转身遮住苏青黛双眼。
河面上漂浮的尸体皮肤惨白得吓人，整个身子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须发多半已从皮肤上脱落，就连他这大男人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这等场面他不希望苏青黛看见，不管怎么说，她终归是个女人。
他的一番好意，苏青黛并不领情，推开他手掌向前迈出脚步，停在平台边缘。
的确，那些尸体瘆人可怖，看着令人作呕，却远不及她曾见过的杀戮更残酷。曾经让她畏惧的种种，都在娘亲死去的那一天化为虚无，从此再不曾品尝害怕是什么味道。
“石板上一具尸体都没有，甚至连一枚脚印都看不见，不太合理。”苏青黛遥指河对岸，“火把光芒不够，我只能隐约看清对面也是同样的平台，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通向主墓室的内羡门。”
苏青黛依稀有些印象，陈顼王朝前后的陵墓设计不同于其他时代，墓室与主墓室之间必须有一道河相隔，寓意渡过冥河摆脱凡尘三千苦恼丝。这道河可以是真的，也可是雕刻的，河两边就是中羡门和内羡门，而内羡门之后就是主墓室了。可是一路走来的种种古怪机关让她有些担心，这条河是否也是墓主故意设下的陷阱之一？但不管怎么说，这条河没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就是了，否则这些负责盗墓的焉国戍边军士兵也不会惨死于此。
封墨恭借着火把光芒向顶壁望去，微微皱眉：“顶棚上有许多人工开凿的小洞，这些箭应该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这种角度和密度很难躲闪。看情形，这些士兵是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才招来杀身之祸。”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他们从哪里来的。”苏青黛遥指对岸，“那边没有尸体，而且这边的尸体大多数都是头朝我们这一边，所以他们应该是从对岸进来的。如果我们能走到对岸，或许就能沿着这些士兵的足迹找到其他出口。”
“回头没有退路，我们能选择的也只有向前。”封墨恭轻轻推了下苏青黛手臂，“安全起见，我先试试是否还有机关。你先回到墓室那边等我。”
苏青黛点头转身，走回墓室墙壁后又忍不住回头：“你小心些。”
封墨恭看着她，淡淡浅笑。
纵使他泰然自若，苏青黛仍觉不放心，找来一些坚硬的陪葬品垫在墙壁与地面的夹缝里，以防墙壁和地面再次贴合；她就弯腰站在缝隙间，紧紧盯着封墨恭一举一动，做好一旦有情况随时把他拖回墓室的准备。
封墨恭从地上拾起一支青铜箭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十足。他稍稍后退，在勉强能看见平台的石阶上站定，抬手将箭丢向河面上的石板。
青铜箭撞在石板上发出清脆响声，那响声在空洞空间里一阵阵回荡。不等响声结束，顶棚蓦地一阵箭雨袭来，四面八方各个角落无一疏漏，迅疾凶猛，箭箭夺命。
所幸封墨恭早有准备，在顶棚万箭飞袭而来的瞬间迅速后撤至墓室入口处，顺着苏青黛的拉扯躲回墓室中。
叮叮当当——
一阵杂乱响动后，墓室外再度恢复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