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正则也学过一些皮毛功夫,但终归不精于此道。面对一只凶狠复仇的苍鹰,他除了拼命挥动配刀驱赶外别无他法,在保护信陵公主时自己也挨了几爪子,衣袖被抓得破烂,狼狈不堪。
苍鹰是极有灵性的一种动物,为了那只被信陵公主一箭射死的雏鹰,它也如丧子的人类一般疯狂,不管不顾只知道攻击,报复。
慌慌张张往这边赶来的禁军尚有一段距离,那只苍鹰大概发现到,再不得手即将错失机会,忽地一声尖锐鸣啸,一爪子朝邵正则面门抓去。
邵正则迫于无奈横刀格挡,被苍鹰双爪蹬在刀身上狠狠一撞,险些受不住力道跌下马去;信陵公主愈发慌乱,伸手就朝邵正则抓去,不料那只苍鹰在空中盘旋一圈后便加速俯冲向她,速度惊人。
“小苑!趴下!”邵正则回头见信陵公主被吓呆,连忙踢开脚蹬扑向她,抱着信陵公主一起跌下马背摔落在地。
苍鹰一击落空,愤怒嘶鸣,再次向二人俯冲而去。
邵正则护着信陵公主摔落,信陵公主没怎么伤到,倒是他摔得不轻。一瞬间邵正则眼前发黑,根本来不起爬起,更别说继续保护信陵公主。
信陵公主毕竟不是苏青黛那种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改的女人,发现邵正则受伤,二人孤立无援而危险近在眼前时,她险些哭出来,甚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呼啦——
苍鹰扑腾翅膀的声音近在耳畔,额前凉风夜证实着危险就在面前。然而那一瞬的惊恐很快被一只有力手掌取代,熟悉的嗓音盖过苍鹰最后一声惨叫,轻轻地落进她耳中。
“没事了,起来吧。”
信陵公主呆呆睁开眼,泛红眼眸看着握住她胡乱挣扎双手的封墨恭,又看了看被一刀劈中落地身亡的苍鹰,过了好半晌才哇地一声哭出来,整个人扑进单膝跪地的封墨恭怀中。
封墨恭苦笑着拍了拍信陵公主后背,动作有些僵硬尴尬:“公主殿下还是快起来吧,让人看到我会解释不清的。”
信陵公主才不管他的话,反而将他抱得更紧,哭得更凶。
她本就属意封墨恭,否则也不会再三怂恿他去向皇帝提亲,为了能让他的求亲之路平坦无障碍,甚至亲自打点好一切,为他安排了足够迎娶她的高贵却虚假的身份。不过此时她到没有什么借此机会向皇帝展示封墨恭有多勇敢可靠的想法,这位宫中最嚣张跋扈同时也最为单纯率真的公主,只是想在喜欢的人怀里多得一时片刻的安慰罢了。
喜欢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男人,就只有封墨恭能给她这种不需要担心一切的安全感。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邵正则按着剧痛的肩膀坐起,看到半是无奈抱着信陵公主的封墨恭时,表情有些复杂。他瞥了一眼苍鹰尸体,起身掸去衣上灰尘,拍了拍信陵公主:“别哭了,小苑,大庭广众像什么样子?”
一群禁军士兵呼呼啦啦靠近,信陵公主擦了擦眼睛,在封墨恭搀扶下站起,松口气朝邵季城等人方向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平安无事。
一众心提到嗓子眼的王孙贵族、文臣武将也都跟着松了口气,紧接着各自嘀咕起来——早就听闻信陵公主对嵘王府首席谋士有意,如今看到二人一同出现在狩猎场,又是封墨恭在关键时刻救下信陵公主和宁王,这般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无数道艳羡目光中,封墨恭偏偏把视线转向了苏青黛。
她一直看着他,却在他望过来时,飞快地望向别处。
步辇之上的邵季城不动声色,然而众人表情、眼神乃至一举一动,尽收在他精明目光中,没有谁能逃过。一挥手示意众人撤回,邵季城先是夸赞邵正则关键时刻临危不惧能挺身而出去救信陵公主,而后是老生常谈般数落信陵公主冲动,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几遍可有受伤,也不忍往深了责备。
到最后,该赏的赏,该心疼的心疼,唯独没有对封墨恭说些什么。
封墨恭不是不识趣的人,也没有争功劳出风头的打算,邵季城不理会他,他便安安静静退回自己该在的位置,继续淡然地处身事外。
“宁王可有受伤?”邵季城一指太一弓,扬声道,“今日你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大狩理当由你收尾,不知你可还能拉开这张万钧硬弓?”
邵正则为保护信陵公主确实受了伤,左臂隐隐作痛,但是他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上前一步躬身,邵正则当仁不让:“臣只是皮外伤,不妨事。”
“那就好。梅将军——”
邵季城一挥手,梅将军解下背上太一弓,连同一支特制的白羽箭恭恭敬敬双手奉到邵正则面前。邵正则深吸口气握住弓身中部,稍作停顿,猛地提弓竖起,右手迅速勾弦抵箭,姿势标准而不失优雅从容。
自然,周围又是一阵半真半假的叫好声。
邵正则瞄准的目标在一堆猎物之后。那是以木架悬挂的一扇薄铜盘,盘身绘着浮余国吉祥图腾,中央以杏子大小的朱砂点缀。邵正则要做的就是射出那支白羽箭击打在铜盘中心,当清脆铿响发出时,就意味着这一年夏季大狩的结束。
射箭只需一瞬的功夫,却不知为何,邵季城偏在这个当口慢条斯理说起不相干的话题。
“近几年焉国时不时扰我国北陲,常年在界河附近驻扎练兵,颇有恫吓之意。二月前东陵王公办至北陲附近,为抓捕重犯涉河而过,虽当面向焉国戍边军主将致歉,仍被对方嘲讽并利诱,企图套取我国北陲布放机密。”
一瞬间,狩猎场内难以计数的目光都集中到苏青黛身上。
苏青黛眉头一皱,不知道邵季城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邵季城目光平视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铜盘那处圆点上,威严声音继续道:“幸而东陵王忠字于心,拒不接受焉国威逼利诱,在被对方追击的情况下历经艰阻磨难才重返都城。不过有一点让我很困惑——是谁透露了东陵王行踪,让焉国戍边军提前做好了准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