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玉麟郡主的队伍一直向北,越走越远,线索越来越多,天气也越来越冷。
北衙禁军多是常溯本地人士,并不习惯如此寒冷的天气,几乎每天都有人染上风寒病倒,大大拖延了行进速度。为了不耽搁追上玉麟郡主一行人的时间,邵正则果断下令,让生病的禁军留下休养,其他人继续前行。
这么追了十多天,原本近五十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三十余人,愈发显得单薄势孤。及至一行人终于发现玉麟郡主的踪影时,原本还算可观的人数,已经只剩下二十。
“玄天门十人都坚持了下来,可北衙禁军只剩下七人。倘若对方人多势众,该怎么将郡主解救出来,还须好好计划一番。”
浮余国北陲小镇的一间破旧民宿内,玄天门掌使符慎侍立一旁,与坐在桌边的邵正则低声言语。邵正则不时咳几声,脸色泛白,隐有病色,紧拧的眉头舒展不开。
“必须尽快带回玉麟郡主才行。再往前就是焉国边境了,想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逃出浮余国。一旦过境,想要抓人没那么简单。”邵正则忍不住又咳了一声,端起粗糙茶杯喝了口凉水,继续道,“北衙禁军与玄天门官差相比能力有限,只怕这次行动还要以玄天门为主。符掌使,玄天门这边可有什么难处?”
符掌使稍作思忖,犹豫道:“难处倒是没有。只是近来常白总是擅自离队去与那封先生交谈,总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虽然同为掌使,但毕竟有正有副,作为副使的常白终是要听从掌使符慎的命令。然而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常白很多时候并不跟随队伍,相比之下停留在封墨恭身侧时间更多,难免招来符慎不满。
邵正则挥挥手:“常掌使与封先生是故交,此行封先生又没什么同伴,多陪陪他不算过分。”
“可是……我早前听闻东陵王与封先生交情匪浅,如今见了,却觉得东陵王处处避着封先生,莫不是其中有什么曲折?”符慎仍是面带疑色,“这封先生是嵘王府上的谋士,而余熊是嵘王的外甥,我总担心行动时他会捣乱。”
“应该不会。就算他要捣乱,东陵王也会阻拦他的。放心吧,只要计划周密,不必担心其他情况。”
邵正则的保证给符慎吃了一颗定心丸。符慎松口气,用力点了下头,又担心道:“宁王殿下身体欠佳,暂且在这户人家休息吧,抓人的事我带着玄天门几个兄弟去办。北边儿的冷跟咱们常溯不同,最容易侵入骨髓,若是不好好休养治疗,怕是以后要落下病根。”
咳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邵正则摇摇头:“无妨,我还年轻,不至于被这种小灾小病绊倒。我倒有些担心东陵王,她一个单薄瘦削的女人家,这种天气很容易病倒。”
符慎哑然苦笑:“要病早就病了,哪用拖到现在?我看东陵王到底是习惯了寒冷天气的人,远比宁王殿下抗冻,宁王殿下就别担心旁人了。”
邵正则想了想,确实如此,唇角勾勒出几分自嘲。
也许苏青黛是真的不怕冷吧?前一天封墨恭舍弃夜里休息时间,快马加鞭跑去附近城镇买来一身厚披风给苏青黛,结果被苏青黛毫不留情丢进污水渠里,眼都不眨一下。这是他亲眼所见,也是第一次发现苏青黛脾气的可怕,莫名对封墨恭多了三两分同情。
“符掌使,做好计划之后立刻行动,片刻都不能再耽搁。”最终命令下达,邵正则揉了把脸试图掩盖病色。
只是有些事,不是掩饰就能蒙混过关的。
根据探子回报,苏青黛得知劫走玉麟郡主的一行人就在两国边界附近一处山头露宿,与众人歇脚的地方只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符慎向众人转达了邵正则的追捕命令,以其他九位玄天门下属为主力,准备在夜里对方放松警惕时行动,速战速决救回玉麟郡主。
“你就别去了。病成这样,还不等动手,对方就会被你的咳声惊动。”苏青黛听着邵正则咳声一阵紧过一阵,出面替符慎委婉相劝。
邵正则咳得难受,好不容易呼吸顺畅些才道:“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成了拖后腿的人。不过想想也是,硬要跟去大概会影响计划,还是算了。反正以符掌使的经验能力,足以带他们完成这次任务。”
苏青黛点点头,轻拍了下腰间短刀:“我会和他们一起行动。”
“不行,太危险。”邵正则毫不犹豫拒绝,“我知道你想帮余熊,然而对方很可能是些亡命之徒,保不了会有场拼杀,你还是在这里等着为好。我已经吩咐符掌使尽量留活口,等把人抓住后你再劝说不迟。”
苏青黛目光幽幽:“如果我坚持要去呢?”
“……我的确没办法阻拦。”邵正则稍作沉默后叹口气,“东陵王的脾性太难捉摸了,在你面前感觉只有听话的份,不服从不行。”
“那是因为宁王太客气。”苏青黛笑笑,没什么味道。
出了房间,苏青黛在略显脏乱的院落中停步。半死不活的杨树下,封墨恭懒洋洋靠着树干,一早换好便于行动的窄袖劲服。
“如果你的推测是错的,我会立刻在你身上戳十个洞出来。”苏青黛不看他,语气冰冷。
他却只是笑:“见到玉麟郡主,自然就会知道我说的是对是错。”
封墨恭似乎信心十足,这令苏青黛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他一向如此从容,仿佛一切局势尽在他掌握之中,以至于她很盼望有什么事能证明他是错的,让她有机会好好耻笑他一番。
让他不痛快,这些天他给她带来的烦闷才能稍稍抵消。
“走吧。”见符慎等人已经开始行动,封墨恭走到苏青黛身边,轻轻推了她手臂一下,“帮忙归帮忙,别做得太明显,没必要为这种小事与太子府为敌。”
“我说了,到时候是帮余熊还是一刀杀了他,由我自己决定。”
苏青黛手臂一振远远躲开,头也不回朝院外集结中的人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