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苏沉央离开好久了，单洺找到楚慕良时，才发现自家主子不知何时撩起了帷幕，而唇畔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这个笑意是发自肺腑的开心的笑。

他家主子何时学会这样笑了？！因为主子笑，不是要升官发财了，就是要到大霉了。升官发财已经不大可能了，那么……

单洺忍不住一个冷颤，摸了摸后脑勺，不禁腹诽：希望明天，自己的脑袋还在身上。

“主子，今晚还去翠微楼吗？”

楚慕良这才回过神来，眸间兴味氤氲开来，“去，为何不去。”

翠微楼，一个不是青楼胜似青楼的绝妙之地。

多少朝堂上人模人样的官员一入这翠微楼的门就好似脱下了一层面具，另一面才真正显露出来。

或流连璇玉阁的美貌又富有才情的姑娘们，又或是沉迷于启元坊的酒令樗蒲的输赢成败。

但翠微楼除了拥有璇玉阁和启元坊这两处地之外，还有一处更为隐秘的场所，那便是千机居。

楚慕良站在酒窖外，侧首问道：“如卿该到了吧。”

单洺想也不想就回道：“主子，现在已经是戌时。”每次许姑娘都是在千机居等着主子，无一次例外。

眼前的石门轰然而开，楚慕良一点儿也不着急地迈开了步子，心情颇好的左顾右盼，很快便看到了几个熟人。

石门在身后关上时，单洺才赫然道：“方才那位……”

正是李仲客，今日朝堂上公然弹劾婺城城主的那位，楚慕良一点儿也不惊讶，倒是有些遗憾道：“的确有些可惜，如果……”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想到了苏沉央，那个狠心踩他膝盖的女人。

现在，膝盖处还隐隐作痛。

在那一瞬间，他的确有动摇，婺城城主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如果昨天没有苏沉央的阻拦，或许只需要他轻轻推一把，今日婺城必会无主。

“阿良。”

单洺看到来人便下意识地行礼道：“大小姐。”

阳春白雪，沉鱼落雁，恐怕就是西楚国民用来形容眼前这个女子的。

楚慕良挑了眉，露出一抹温和笑意，其实也说不上这女子哪里美，但看在眼里就是如初雪一般舒心，眼角眉梢都含有淡雅风情，举手投足皆显慧敏之态。

“你来了。”

女子着淡紫罗裙，发髻卷起，几缕柔顺黑亮的发丝垂在肩头 ，携了他十分熟练地走进了一间雅阁，而在这个角度看去，几乎将整个翠微楼一览无遗，却又是最不易被发现的位置。

谁人都知许相有女世无双，却并非谁都知道其实这翠微楼的当家正是许相唯一的宝贝女儿——许如卿。

楚慕良也难得从繁杂的思绪中获得一丝清明，他很是熟稔地把玩着许如卿垂落在肩头的发丝，故作苦恼道：“我竟不知阿卿又觅得一忠士，不过数日未见，这千机居变成了另一番模样了。”

他凤眸微敛，鼻头微皱，绝美的下颌微微扬起，语带嗔意，看得让身为女子的许如卿都忍不住艳羡，却也生出了几分不忍。

许如卿轻轻掖起袖口，为他倒了一杯茶递去，不慌不忙道：“阿良，你也知道，如今皇帝无能，诸多侯爵都盯着那位置呢，你必然是最危险的，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平添羽翼罢了……”

“我倒不知，帝师何时这般无能了，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这种中庸的做法，的确也是尝了鲜了，你说是吗？”楚慕良倾身向前，只手摇晃着杯中的茶水，双眸清明见底，唇边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许如卿心头一紧，默不作声地走到他的身前，跪了下去。

“如卿擅作主张罪该万死，请帝师责罚。”

单洺在一旁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同情跪在地上的绝世美人，就连跟从了二十几年的他都摸不清主子的脾性，的确也难为了许相的宝贝女儿了。

“帝师？”楚慕良忽然仰首大笑，声音朗朗，伸手去扶许如卿，柔顺的发丝滑过指尖，却也莫名的抚平了许如卿紧张的心绪。

“阿卿，我早就说过，不在帷幕后的楚慕良便不是帝师，只是你的阿良。”

不是帝师，只是你的阿良。

许如卿忽而展颜笑了，笑出倾城国色，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双美眸却只是深深望着楚慕良。

很多年前，他也这么说过，那时，正值他当上帝师，有如摄政王，一统朝政，她也甘愿站在他身后，年过二七也不出嫁。

许如卿就势伏在楚慕良的膝上，安适地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