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煜清了清嗓子,“今日,朕在这里设宴,是为了嘉奖帝师大人此次西北之行,攘除艰难险阻,为西楚平定西北边疆一事。”
底下的老百姓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洛煜很满意,继续说道,“父皇在时,常常在朕耳边叮嘱,说帝师是有大智慧的人,让朕今后一定要将帝师的话放在心上。帝师是西楚的忠臣,朕也一直将帝师当做亲人一样,若是没有帝师,就不会有现在的西楚。”
洛煜在上面滔滔不绝,底下的老百姓都兴致缺缺的。洛煜和齐淑坐在主位上头,楚慕良坐在紧靠着洛煜下方的位置,端着一个音制得酒酬,若无其事的发着呆。
顾长安瞳孔一缩,眉头紧锁的看着楚慕良身旁的那个人。
那女人浓眉大眼,头上戴着金黄色的头巾,巾帼上面还有一个个雨滴状的琉璃珠子向下坠着,身上穿着的衣裙上带着流苏,额头上还有一个红宝石点缀的头饰,充满了西域风情。
想必这就是那位楼兰公主了,的确是摇曳生姿,美艳动人。
顾长安怏怏的想,苏沉央不知道比她漂亮多少倍。
苏沉央美在身上那种不服输的傲气和经过不让须眉的气概,那双眼睛曾经也是颦蹙动人,只是现在少了些灵动,多了些许的娇柔。看上去更让人平添一丝想要保护的欲望。
洛煜喋喋不休个没完,看着老百姓们对他的说辞不屑一顾,面上有些挂不住,话锋一转。
“今日,还有一件事,我想当着大家的面宣布。”洛煜笑了出来,“帝师这次去西北,结实了楼兰的公主,两人情投意合,为了成全一段美事,也为西楚和楼兰的友好邦交,朕在这里,为两人赐婚,三日之后,迎娶楼兰公主进府。”
此话一出,民众哗然。
难怪洛煜这次怎么如此的兴师动众,非要在着天坛给楚慕良接风洗尘,原来是想要宣布这件事情。
苏沉央面色大变,一张脸失去了血色。如果此时此刻她能看见就好了,就能知道楚慕良如今是一个什么表情,那个楼兰公主是不是正掩面羞涩,两人是不是正笑语嫣然。
苏沉央没想到,一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让身边的事情都面目全非。
一年之前,她还在是否要接受楚慕良的爱这件事上飘摇不定,不管她作何选择,他都会在不远处守候着她,好像他永远不会离开她一样。
一年之后,他却要迎娶别的女人回府。
她不知道这一年里,楚慕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爱上另一个人女人。难道他当年的誓言都不作数了吗,难道上辈子,他的深情款款,他的委曲求全都是假的吗。
他说过,等他回来了,会带着她离开京城,找一个宜山宜水的世外桃源定居,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是现在,他美人在怀,她怎么相信他还愿意带着她走。
苏沉央没想到,她两世为人,终究还是要在爱情上摔这一跤。
她想起马车内的嫣儿,觉得自己当真是愚蠢至极。
当初,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嫁给他,没有拜堂成亲,没有什么仪式,没有人来祝福,没有嫁妆也没有聘礼,虽然当时两人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成亲,但她终究还是浪费了一声只有一次拜堂成亲的机会。
而他现在,红烛消残,举国都为他们祝福。
她还算什么。
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她曾经嫁给了她。对于老百姓来说,帝师大人的正妻就是美艳动人的楼兰公主,两人金童玉女,对影成双,般配的很。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糟糠之妻,双目失明,形单影只。
洛煜说话的时候,楚慕良始终目不斜视,垂着眼眸看下方的酒杯和酒筹。楼兰公主面色微赧,有些慌乱无措的看了看楚慕良。
她从未来过西楚,对这里的一切都毫无认知,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当初楼兰王说要将她嫁到西楚的时候,她在房间内哭了一天,三天没有进食。
从楼兰到西楚路途遥远,她知道,自己若是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看不到美丽的孔雀河,罗布泊。中原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陌生,进入京城以后,从昨天到今天,她只吃了一点从楼兰带过来的馕饼。
特别是旁边这个男人,始终对她冷冷淡淡的,不苟言笑,不爱说话。给他说话,他也一字千金似的,不知道他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单单对她冷淡。
她名叫安和素。在楼兰,人们的名字并不是跟随父姓,而是由楼兰的巫师为新生的婴儿占卜起名。她生下来,巫师就说她是条小船,若是机遇到了,遇到了小河,就能越飘越远。
安和素想,楚慕良莫不是就是她生命中的小河?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楚慕良,楚慕良注意到她,冲她友善的举了举酒杯。安和素也极尽礼貌的向他回礼。
西楚的男人和楼兰的男人不太一样,他们沉稳内敛,时而雅致时而大气,而楼兰的男人明朗豪迈,不拘小节。她还是喜欢楼兰的男人。
楚慕良这样的男人,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打心底里不敢靠近他。他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甚至有些人情淡漠。最重要的是,他会让人感到深深的自卑。他才貌双全,要手段有手段,要权势有权势。若是哪个女人爱上了他,怕是要伤心了。
这也是当初她死活不愿意和楚慕良来西楚的原因,父亲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处理了她的婚事,让楼兰在西域免受双方夹击。这样看似好处良多的婚事,在她看来却也太过草率。
那时候她把自己关在门里,甚至仰仗着母亲对她的疼爱绝食,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后来,楚慕良的侍卫给她送来一封信。
他在信中说到,这次联姻非他所愿,他处理完西北的事,回到西楚就准备解甲归田,自然不可能娶她。不如暂时向她的父亲妥协,等到了西楚之后,再另做打算。他还向她保证,绝不会食言。到了西楚,他会尽他所能帮助她去做想做的事情。
安和素虽然觉得楚慕良这个人不适合做情人,但却莫名的信任他。她其实心中也清楚,如果她嫁到西楚,不仅对楼兰来说是与西楚结盟的好机会,而且对西楚也大有所益。
然后,就有了她来西楚“和亲”的这一个说法。
不过,她会来这里,其实还有一个别的原因。心爱的男人被父亲派去打仗,若是留在楼兰,不久也会被父亲许配给另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人,与其这样,她还不如相信楚慕良一次。她心爱的男人若是知道她来了西楚,一定会来找她的。
到时候,她再好好和他解释。
其实……安和素面色微赧,她们西域的女子没有中原女子那么死板,一些事情上也比较开放。就在她心爱的男人刚刚离开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留在楼兰,父亲只会让她把孩子打掉,这件事情她在楼兰的时候一直瞒着父母,只有楚慕良知道。
她是楼兰的公主,怎么能未婚先孕。当下只好先答应楚慕良的提议,跟随他逃离楼兰,等到孩子生下来,她和自己的情郎相认了,楚慕良随便给她制造一个死因,她就能和情郎一起离开京城,反正西楚这么大,不会有人认识他们的,到时候过着怎样的日子还不是随他们定。
只是现在,要暂时委屈楚慕良当她孩子名义上的父亲。这件事,她也是等到启程之后才告诉楚慕良的,就是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开始楚慕良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震怒了,说是这件事上绝对不可能帮她。
她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听人说过,楚慕良有一个夫人,两个人恩爱不已,恐怕楚慕良是不想他夫人误会吧,不过她告诉他,他说要娶她,已经让他的夫人误会了,何必再在意这些细节呢。
这个孩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掉的。
楚慕良无可奈何,只能点了点头。
她怀孕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她知道现在坊间已经有传闻说,她和楚慕良虽然还没有拜堂成亲,却已经行了夫妻之事,说她是不检点的女人。
她知道中原的女人讲究洁身自好,没想到讲究到了这个地步,在西域,这根本就是小事一件,没有婚配却怀了孕的女人,除了嫁人有些麻烦之外,是不会受到身边的人的非议的。
只不过,她想着,什么时候见到楚慕良的夫人了,一定要向她好好解释一番。楚慕良这个人人情淡漠,会帮助她,也不过是因为靠她拿下了楼兰这块香馍馍,将原先需要好几个月的事情缩减到一个月就完成了。
安和素心思单纯,做事也没有考虑后果,就这样先斩后奏给楚慕良下了个套。楚慕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回京一定要先向央儿解释。可像是天意一般,回到京城之后,央儿却失踪了,这让他想解释也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