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他的模样,想着他昨晚温柔的吻,她莞尔一笑。即使窗外阴沉,没有一丝一缕的阳光照进来,她还是觉得心中甜甜的,暖暖的,虽然也有些伤感,但她都能承受。
她提笔落字,字字传情。
楚慕良的眉眼好像跃然于纸上,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充满着帝王风范;每一个眼神,都让她忍不住为他倾倒。曾经青春年少,她拥有过他的疼爱和偏宠,但她是那样的无知,以为只有为了心爱的人不顾一切,才算得上是付出了真正的爱。后来,天涯海角,再也没有他。
萧弘兮登基那天,没有见他;她被五花大绑,方干身体内的血液时,也没有见他。看着萧弘兮和何辛月两人浓情蜜意时,她曾想到过楚慕良,对此也无比的后悔。上辈子,她也算是他最亲密的人,所以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该坐上那个刻着蟠龙的位置上的人,应该是他。
可他毅然决然写下休书,转身离开的画面,还恍如隔日。她能做的,只有无尽的忏悔,用恨来麻痹自己。
一直以来,她以为上辈子自己过得最舒坦最幸福的日子,除了在药王谷的时光,就是与萧弘兮一同消磨的光阴。可后来才恍然顿悟,在帝师府的那几年,她才是最幸福的。在他身边,她什么也不用担心,被他宠着护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坐拥无数荣华富贵,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现在重头来过,能够再次与他相知、相识、相爱、相依,她是何其的幸运。
苏沉央将信装好,放在书房的抽屉里,等待离别的那一天亲手交给他。
一转眼,六天过去。楚慕良即将远行。
为了防止图谋不轨的人攻其不备,楚慕良的离开,没有臣民践行。但苏沉央在,他就已经很满足。
天色阴沉,早晨也一点阳光都没有,还出奇的冷。城郊处人迹罕至,苏沉央抚摸着楚慕良的马,为它捋顺鬃毛。不经意间看向远方,好像要眺望他去的方向。那里在国界西北边疆处,黄沙漫天,战火不断。
她站在猩红色的汗血宝马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寒风凛冽,却吹不散她心中对他的爱和不舍。倏而感觉周身一阵温暖,一件厚重的裘毛大衣披在她身上。她转过身,视线正好落在楚慕良温柔的眼里。
“在想什么。”他轻轻的说。
苏沉央笑起来,摇摇头,“没什么。”
“你快把大衣穿上吧,沙漠里昼夜冷的很,多带一件衣服也是好的。”她说着就要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他。楚慕良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也阻止了她接下来的举动。
他温和清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话语中却带着坚决,“不要再把衣服还给我。”
“可是我怕你冷……”她下意识说到。
“你还记得吗,”他将她抱得更紧,用身体为她挡住刮来的寒风,“那日在将军府。天气刚开始变凉,我将身上的披风脱给你,你却又还给了我。”
“好像有印象……”苏沉央眨眨眼,佯装着记忆模糊的样子。其实有关那一日,她还记忆犹新。因为那天开始,他们的关系,才因她的逃避而愈演愈烈。
当日,她本来是和他在将军府内散步,一同赏梅。他将他的披风给了她,她却情不自主的想到了上辈子的事情。那时她骄纵不已,一直对他说自己冷,而他就不断地帮她取暖,最后自己感染风寒。将军府内的那一幕,和当时太过相像。她想起自己的仇恨,想起自己上辈子对他的欺瞒,不想这一辈子,再耽搁了他,就拒绝了他的好意。
没想到他日理万机,这样的事,也会记这么久。
楚慕良抱着她,“你还记得你当时说过什么吗。”
苏沉央一言不发,心头却微微刺痛,她怎么会不记得。
“你当时,突然将我推开,拒绝我的示好和靠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你说,你不要我再牺牲我自己去为你做任何事。”
他们耳鬓厮磨,楚慕良的声音听上去那样的孤单和冷清,“你说我是西楚的帝师,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太多,也不能为了不该的东西放弃自己的责任。”
“我记得。”她终于点点头,声音透露着感动,“我一直都记得。”
“那你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嗯。”她笑了,笑靥如花,“你说你宁愿为你眼中的珍宝放弃所有。”
楚慕良听到她明朗的笑声,心情也微微轻松起来,她闭上眼,更加投入这个拥抱。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的言语间,确确实实是想要推开我。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为你牺牲我的一切,我都不怕,我只怕你会拒绝。”他说到,头一次让苏沉央发现,他也会有这样无力的时候。他一直是那样耿耿星河般耀眼的人,好像无所不能,可他也会有这样的时刻,向她诉说着他的恐惧。
她终于想明白,上一世,真正将他逼到绝境,不得不主动写下休书归隐的,不是她胎儿的死,而是她的拒绝。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却依旧拒绝他的爱。
“我知道了,以后,你对我好,我就乖乖受着。”她俏皮的说,可声音却有些哽咽。得此一人,此生何求。
“你不让我为一个女人做太多,但是,这个人如果是你,那我愿意为你做所有我能做的。我至今想不明白,你口中所说的‘不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不过,我一直都很清楚我的责任是什么。”他将她松开,看着她的脸,“我对先帝感恩戴德,他去世后,我为了报恩,对洛煜鞠躬尽瘁绝无二心,也算是尽了自己的责任。这一次去西北,我会将这些责任彻底了解。从此以后,你和孩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责任。”
“在京城内等我回来,带着你们去世上最美的地方定居,安家。”
他的声音犹如一首动人的旧曲,催人泪下,她眼泪终于溢出眼眶。
他是一个寡言寡语的人,头一次说这么多,却是为了给她承诺,让她安心。她终究还是拖累他了,让他在临行前都还在为她记挂。
楚慕良为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系紧大衣的领口。
“回府上,去我书房的第一个抽屉里找一个镶金的木盒,那里面有我送你的礼物。”
她点点头,却心心念念都是他,根本没有多想礼物的事。
“想我了,就给我写信。”
“好。”她不想让离别看起来太过伤感,急忙止住眼泪,笑着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这是我已经写好的。”
他提起唇角,“这么快就有信了,我怕我去了西北,你还不每天一封?”
她喜笑颜开,“如果你的通信兵准备的够多的话,我会的。”
楚慕良笑着拿过她手中的信,下意识就要拆开,苏沉央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这封信,我想等你到了西北再拆开。”
“不能现在看吗?”
“不能。”
“若是我没到西北就拆开了,你又怎么知道。”
“我会有感应的,若是你没到西北就拆开,我这两年都不会给你写信了。”
他点点头,将信封放进怀里最靠近胸口的位置,“好。”
苏沉央心满意足,贴上前,和他亲吻在一起。
单洺在一旁也触景生情,离开两年的时间,两年不能归乡,他也会思念帝师府的人,思念刀子嘴豆腐心的夫人。
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皇后娘娘到!”
太监的声音打乱了两人亲吻的节奏,楚慕良将她松开,双眼淡漠的看向齐淑的步撵。
苏沉央并未告诉楚慕良齐淑给她下药的事,但对齐淑也是厌恶的很。两人冷冷的给她请了安。灰蒙蒙的天色下,寒风凛冽,他们相偎相依,郎才女貌,她一身红衣为他送行,他一身黑衣却只对她一个人温柔。
这样的一幕刺痛了齐淑的双眼,她是个爱而不得的人,所以尤其痛恨他人的幸福,她会和许如卿结盟,一部分原因也是她们同为天涯沦落人。
齐淑高傲的眨了眨眼,从步撵上下来。
“听说你今日就要远行,本宫特地来送送你。”她说着,转过身让下人呈上来一个锦盒,打开,“这是本宫命人为你打造的弓箭。”
“那日在纳清殿,看你似乎用弓箭用的极为顺手。”
其实楚慕良擅长各种武器,只是弓箭可以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罢了。他谢过齐淑,将锦盒交给单洺装好。
“本来,皇上今日也该坐着马车来的。不过……”齐淑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度,“今日是德妃的生辰,皇上一心顾着德妃了,小姑娘嘛,总是将生辰看的重一些,你不要往心里去。”
楚慕良颔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苏沉央,“央儿,我有事情与娘娘说,你去那边等我。”
“好。”苏沉央点点头,乖乖离开。
齐淑挑起眉毛,不知楚慕良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