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颇有兴趣:“难道那大家闺秀终于发现,自己所爱之人是他,于是不肯放手,祈求有一天和他重归于好?”她蹙眉,冷冷说道:“自然不是。”
“故事的后续是,男子并没有娶到自己所爱之人,和一个不爱的女人过了一辈子,最后含恨而终。”她凝眉,“这对他不公平。”
她说:“大家成亲都是为了互相收益,既然已经得到了利益,何来不公平之说。”
她面色愠怒:“但总要娶一个合适的人,娶一个配得上他的人。”她已经无心掩饰,扭过头看向她。
说白了,是自己不想要的,别人也不允许拥有。就该让他一辈子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也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之深。
楚慕良,你当真爱过这样的女人?
楚慕良的过去,她无从知晓。只是曾经听说过,他去边城之前,刚解了身上毒蛊。若不是那一年他体内被毒蛊纠缠,也不会任由洛煜在京城内歌舞升平,迟迟不给边城派兵。
她是听明白的,郗故就是那个大家闺秀,楚慕良便是那个贵族公子。她想告诉她,虽然她不爱楚慕良,但楚慕良爱她。她也差点嫁给他,是他的无私放了她。现在楚慕良与她有了婚约,于是她不高兴了,跳出来说她没资格耽误他一辈子,说这样对一个为所爱之人付出甚多的男人不公平。
那按她的逻辑,最该怪罪的人不是她吗,她的人设是用来拯救这个男人的,她真的看不明白?尽管她不会嫁给他,尽管现在他其实是无婚配状态。
她看着她,轻蔑的笑了笑,转而慢慢悠悠的移开视线。
郗故花容失色,眸中藏着怒火,却突然笑起来,微微眯起一双细若游丝的眼睛。眼中开着一朵千娇百媚的花朵,本该随着笑颜绽放,却在笑眼中一点点枯萎。接着,她坐正身子,面插着舞池,不再与她说话。
心中堵堵的,仿佛被塞满了石块,又沉重,又膈应。这种女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心思纯良的,和她置气,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然而她却再也难以心无旁骛的参加酒宴。
这种狗血桥段,真是好没意思,然而它的出镜率之所以这么高,是因为它恶心了你之后,还不放你从这个桥段里出来。可这种情况下,谁又能做到毫无芥蒂。
她饮下杯中清酒,左前方的罗家人依然恶狠狠,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着。
霎时一阵喧哗声,周围的几个公子小姐小声说起什么。她没心思看热闹,盯着前方小桌上的酒杯生闷气。
楚慕良,他为了皇位真是穷尽其能,郗故、安和素,都是他成功路上的一枚棋子。
她想起他曾经表现出一副对她深情款款的样子。某不是她也从来都只是他成功路上的一枚垫脚石?
“盯着杯子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偌大的纳清殿里,他是在和她说话。芸芸众生里,他只和她说。
她抬起头,惊讶刚才的躁动是由他引起。周围数道目光,她只将郗故的目光看真切。事实上,她看了她一眼,就若无其事的扭过了头。
楚慕良看着下放的苏沉央,眼中复杂不已。
两年不见……不,是三年不曾见面了。苏沉央双目失明后,这是第一次看清楚慕良的脸。
他比以前更加的英俊,许是这些年的沉淀让他曾经睥睨天下的气质更加内敛。可她又觉得他有些憔悴,或许是眼中的疲惫暴露了他这些年的生活的情况。
他俯下身子,看她盯着他一动不动,半晌又恢复站直的状态,向她伸出手:“跟我走。”低沉的嗓音响彻在头顶上空,她再这么坐着是在不妥,便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我很开心。”他的嘴唇贴在她耳边,低语的样子看上去她们真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新人。
随即他牵着她的手,为她整理耳边的发丝,目无旁人的带她走向后殿。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楚慕良的魅力之大。整个纳清殿里,没有人再大声说话,放眼望去,小姐们大多仇视的看着她。这感觉前所未有,原来被人嫉妒是这种感受。
在大家祝福的目光中,她被他带着逃离了殿内。
两人一路走出了纳清殿内。
苏沉央面上一副淡漠,内心却有些苦涩。
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蓦地说到,??“看到你在殿里的时候,我很吃惊。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嗯,我也没想到。”她淡淡道。
两年不见,他们之间没有想象中的生疏,像是旧人之间的偶然相遇。苏沉央幻想了无数次两人重逢的画面,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平静。
她们并肩走在宫闱深处,墙头院落里几枝红梅寒冬独自开,听说那是这里的女人们用鲜血染红的,用期盼滋养的。
楚慕良还不知道苏沉央能看见周围的景象了,不停的提醒她脚下的台阶。苏沉央闭上眼,好像回到她当初怀孕,他将她视若珍宝小心呵护的时光中。
他蹙着棱角分明的眉宇,突然停下来,一米九的个子,不驼背,可想而知她看他的时候脖子会受怎样的折磨。所以为了她的脖子,她看着前方,没有抬头看他。他像是要将她看穿,或许有人远远看去,温柔俊挺的帝师轻轻低头,好像为女子扫落肩头的枣花。女子垂眸不语,面容姣好,等待男子一吻落下,于是她干脆抬起头踮着脚,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亲昵的靠近他的唇畔。
“这动作,我刚才在纳清殿里忘做了,等一会回去我再做一遍。”
她勾着他的脖颈,微微踮脚,再抬起一点头,就能扫到他的嘴唇。他看着她,竟没有推开她,而是面不改色的看进她眼中:“什么意思。”
她说:“你想在人前和她装恩爱,我总要配合。”
他说:“你以为我是为了博人眼球?”
她笑:“不然呢,你会忍心让郗小姐和公主暗自伤神?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公主?”说着,她微微歪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他蹙起眉,不再言语。她们这样看了好一会,她觉得没趣了,正准备放下手,离开他身上。他突然一手揽在她的腰间,紧紧地,紧紧地,让她继续保持着这个动作。“你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误会我。”他说着,眼中已没有一丝暖意,而是冷冷的端凝着她。
她挣扎了一下,又奋力挣扎了一下,他还是不为所动。放弃挣脱之后,她轻声道:“你说你何必呢,算我求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想让她怎么做,你才会放了我,放了长安。”
其实她一个舞刀弄枪的文盲,也挺不容易的,天天和他辗转猜疑,也会有疲惫不堪的时候。
顾长安莫名其妙被调回京中,这件事她想了一路,后来才敢确定是楚慕良从中动了手脚。
他面色恢复如常,好像没有听出她的意思。
一旁听人咳嗽一声,急忙看去,竟是一个宫装女子。她默默从他身上下来,他松开她,文质彬彬的向宫装女子问好:“夏姑姑。”
女子身着鹅黄色宫装,看上去三十有余,脸上微微施有粉黛,嘴边的法令纹悄悄凸显。她还没向楚慕良问及她的身份,就听她笑着说道:“帝师大人,皇后娘娘让我来看看,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
她睁大眼,看向楚慕良。他温润笑道:“路上耽搁了,劳烦夏姑姑跑这么一趟。”“走吧,娘娘和皇上该等急了。”那个夏姑姑和蔼的笑着看了看她,她行了晚辈礼:“夏姑姑。”她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然后点了点头,走在她们前面。
苏沉央和楚慕良三年没见,再次相遇,两人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回到纳清殿后,她准备要坐回她的位子。众目睽睽之下,胳膊突然被人从背后拉住,她回头看向楚慕良:“还有事?”只是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是有些冷淡了,想着说点什么挽回一下,他倒是满不在乎,拉着她走向他的位子:“你与我坐。”
她想了想,还是坐在了他的身边。刚落座,就觉得不远处迎来一道目光,抬头望去,郗故不冷不热的目光正照在她脸上,仿佛在对她说,笨姑娘,你该知道他是在利用你,他一心爱的是她。
按照剧情,她应该立马扳回一局,搂住楚慕良的胳膊,靠在他怀里,气她个半死,再不济就让楚慕良瞪她一眼。但她没有。她想着今天这衣服是不是穿多了,怎么这么热,这般想着,她将领子往胸口下拽了拽。
郗故一双凤眸微微睁大,她翻了个白眼,看楚慕良正和他的奴才海德说些什么,应该无暇于她,她把领子又向下拽了拽。她的眼睛瞪得更大,她又把领子向下拽了拽。她还瞪,她还拽。耳边冷不丁的一声传来:“你在做什么。”她一吓,扭过头故作镇定的看着楚慕良:“我热。”他眯着好看迷人的眼睛,意味不明的看着她,慢慢勾起唇角的样子让人几乎把持不住:“嗯,你不用这样。”
说着,他突然俯身,在她额头轻轻柔柔的落下一个吻,然后为她整理好领子口,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向下。接着坐的离她更近,看上去好像拥她在怀中。她知道她的心跳在加速,她为此感到怦然心动,同样的,他也知道。只是这样的情况,却让她实在难以忍受,她觉得今天,一定要和他来一个了断。也许是酒宴之后,她会叫住他,她们有一出说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