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良握着长剑的手用力，吩咐四周的士兵，“追上去。”

“是。”

他看着萧弘兮消失的方向，转过身注意到一旁的苏林。认得他是顾长安的护卫，语气淡漠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林是顾长安的护卫，知道面前这个人曾给自家主子带来无尽的烦恼，对他也是冷冷淡淡的，“主子临走前，让我留在京城保护苏小姐。我在府外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翻进去，担心苏小姐安危，才会不自作主张翻进来。冒犯了。”

楚慕良蹙起眉，“他走了？”

“嗯。”苏林慢慢地说，“不过，他还会回来的。因为苏小姐在这里。”

楚慕良面色阴郁，转过身背对着他，“不管如何，这次多谢了。”说完后，他将长剑入鞘，握着长剑出了府。

有楚慕良去追，苏林自知没他的事，这才找到路过的下人打听了苏沉央的去向，追到书房，看到她正躺在书房的床榻上。

她一张小脸失去了血色，阿齐在一旁照顾她，看到他来，宛如看到了救星。

“苏护卫，你能不能帮我把小姐抱回卧房。我们几个力气小，怕伤到小姐了。”

苏林看着她一脸的可怜，只好硬着头皮答应。怕她再冷着，阿齐急忙又为苏沉央多裹了一床被子。他这才小心翼翼的抱起她，一路回了卧房。

“叫大夫了吗？”他看着阿齐在床畔边忙活，问道。

“单护卫已经去叫了。”

他这才歇停下来，这才找地方坐下。

真是吓死他了，幸亏自从苏沉央走后，他就一直待在帝师府外，不过就这样，这帝师府也太大了，他找到苏沉央时，也是晚了些。若是苏沉央真有个好歹，他那个主子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现下只能祈祷苏沉央平安无事。

静谧的夜色中，风雪静静飘落。一道道马蹄声在城中响起。惊了无数人的清梦。

楚慕良带人骑马追赶萧弘兮，一路追出了城外也不罢休，紧紧跟在他后面。

“驾！”萧弘兮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吐出一口血水。他临时拐弯，拐进丛林里。本想着借丛林里隐蔽的地形逃过一劫，却是发现走到了悬崖边，再无退路。

他猛地勒住缰绳，跳下了马。看着前方陡峭的悬崖，死死地咬着牙，一拳砸在地上。左臂处的血口渐渐失去知觉，由于失血过多，双眼也趋向模糊。

楚慕良将他逼到了绝路，慢慢的靠近他，从马上下来。他将利落的长剑拔出，轻轻扔下剑鞘，向他走来。剑上还沾着血液，那是他左臂上流下来的。

萧弘兮知道楚慕良追了上来，转过身看着他。

冷冽的雪夜，两个高大俊俏的男人，站在悬崖边。一人手中提着剑，寒光凛然，眼中透露着血色。另一人左臂在不断流血，步步后退，直到踩在了悬崖边的碎石上。

纯白的雪花飘在他们身上，明明是安逸的景色，却因为二人眼中的杀伐而破坏了意境。

楚慕良手中的长剑闪着寒光。

四周被楚慕良的追兵层层围住，进退维谷。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鼓足勇气冲向萧弘兮。

他紧咬牙齿，不肯就这样服输。一掌将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打出七尺，弯下腰身躲过挥来的大刀，握住他持刀的手腕，一个用力打在他腕关节上，那人的大刀顺势掉落，被萧弘兮一把抓住，他即刻又将那人抛下悬崖。

萧弘兮杀伐果断，须臾过后，就将涌来的士兵全部击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长剑划破了风声，从飞扬的雪花间盘旋而来。

萧弘兮身后已经没有路了，只好凌空跃起，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落下时，手中大刀向那长剑狠狠劈去。

只听到“叮”的一声，长剑只是被大刀打偏，楚慕良还稳稳的站在原地，仅用了一只手执剑。萧弘兮手中大刀却是差点被打飞，他后退了一步，差一点就要掉下悬崖，幸亏及时稳住身子。

回过神来，楚慕良的长剑已经迫在眉梢，萧弘兮挡住他的攻击，趁机用一只手向楚慕良胸膛拍去。

阵阵风吹拂而过，楚慕良披散的长发。他趁其不备，执剑的手中一个小动作，长剑以手掌为轴转动半圈，剑刃朝着他自己。他改为反着握剑，然后迅速在萧弘兮左臂上割下偌大的血口，“噗通”一声，那左臂竟掉落在地上。

萧弘兮惨叫一声，半跪下来，疼得他不停地打颤，无比痛苦。寒冷刺骨的雪夜里，他额头却往下低落了豆大的汗珠。

楚慕良面不改色，轻挥袖袍，一剑扫开他右手中的大刀，那大刀随即掉落悬崖。

萧弘兮颤抖着，抬起头，眼中慢慢的恨意，咆哮道：“楚慕良，我要你不得好死！”

他冷笑，“我等着。”

楚慕良眼中杀意凛然，如一汪深潭，轻轻抬起长剑指着萧弘兮的脖颈。萧弘兮面色苍白，从地上站起来，捂着断掉的左臂，不再似方才那样的癫狂，眸中染上些意味不明的神色。

“是你负了她。本来，她已打算放你走。”

本来萧弘兮身上的血液有的已经凝固了，薄薄的血痂，显得他如同从地狱而来。此刻又添了新伤，那残缺的左臂，浑身的鲜血，让他看起来那样的狼狈不堪。

他冷笑着，“何必多言，放马过来吧。”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摇摇欲坠，站在悬崖边，他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随时都会随风飘下悬崖。

楚慕良逼近他，手中的剑刃离他越来越近。漫天的飞雪，轻轻飘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面色如霜，仿佛要将靠近他的寒风都冰冻三尺。

苏沉央曾说过，若是有机会，定要血刃他们，给自己一个痛快。昨晚，他本以为，苏沉央会借此机会向萧弘兮寻仇，但是她却放他走了。可能她也知道，放下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昨日已去逝流水， 烟消悲喜往事嗟。

洒泪祭奠别旧梦， 轻装扬帆荡长河。

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往事，只有固执的人，执着在往昔不肯离去。

不过，不管她作何决定，只要不会威胁到她的安全，他都会支持她。萧弘兮今天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想起苏沉央那张失去血色的小脸和脖颈上的勒痕，他面色更加的难看。

萧弘兮轻声笑起来，面色宛如一头脱缰的野兽，那野兽被砍去了一条胳膊，在雪夜中瑟瑟发抖，但眼中却是滔天的恨意。

“楚慕良，如果不是你，我和她也不会这样。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说着，他带着疯狂的笑，笑的哭了出来，猩红的双眼中一片颓然，后退了一步，身体在楚慕良冷冽的目光下向后倒去，口中却咬牙切齿，念念有词。

“我就是死，也会等到你失去她的那一天再离开。”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形便彻底消失在悬崖边。从地上爬起来的士兵面色一慌，跑上前趴在悬崖边上看。

悬崖下边浓雾遮蔽，黑蒙蒙的好像有千丈深。白色的雪花飘下去，瞬间也就没了踪迹。

“这么深……想必是活不成了吧。”

楚慕良看着地上的那一截断臂，耳中却回响起他最后的那句话，心中涌上一抹异样的感觉。

他将长剑入鞘，“回府。留几个人下去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那些士兵不敢逋慢，拿起地上的长剑就向山下而去。

楚慕良转身上马，回了帝师府。到府中后，他听闻苏沉央在正院，直奔卧房而去。

回廊长长，他却恨不得立刻奔驰到她身边。当即加快脚步，走到卧房前时，阿齐正好端着汤药准备进屋。见到楚慕良回来了，正想禀报苏沉央的情况，突然眉头一皱。

“大人，您最好换身衣服再来看夫人吧。夫人怀有身孕，您这一身的血腥，怕是……”

楚慕良会意，也觉得自己应该想到这点的，回到偏房找了件衣服换上。苏沉央是孕妇，虽说她见惯了刀山火海，对这些东西毫不畏惧，可她最近孕吐的厉害，他这一身的血腥味，怕是会让她难受。

他再一次回到卧房时，苏沉央已经喝过药，面色有些好转了。阿齐又不停的往屋内火炉添加火石，她小手也有了些温度。

“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他坐在床褥边，忧心忡忡的看着苏沉央的小脸，向阿齐问道。

阿齐面色不再似方才那样紧张，想必也没有什么大事，“大夫说夫人的胎盘稳，腹中的孩子竟是没什么事。就是母体太虚弱了，本就是濒临虚脱的身子，今日冻着后又被人掐着脖子，才会昏迷。”

楚慕良听她所言，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孩子未免也太过顽强了，那日在大殿内舞剑、和大统领过招，坐着马追捕萧弘兮，她都未曾有过什么事。今日被萧弘兮折磨，孩子也是安安稳稳的。

倒是苏沉央的身子，怎么会虚弱了呢。她常年习武，动辄就军队中长途拉练，行军打仗，体魄定是好的没话说。